我跟著陸璃來到忘川河畔。
只見他抬手結印,霎時間金光滿溢,下一瞬,我們就出現在一座山里。
我拍拍身上不小心粘上的草籽,已經盡量避開這些會粘人的花木,可仍有不少牢牢地沾在身上。我內心一陣哀嘆,可就這一身衣服,再給粘壞了……
也不知陸璃身上的青衣究竟什么布料所制,行走間隱隱有光華流轉,更氣人的是,居然一點都不會粘上草籽,一點都不會!
我低著頭憤憤不平的想著,完全沒注意到陸璃已經停下腳步,就這么直挺挺的撞了上去。
陸璃似乎是愣了一下,他緩緩的轉頭看向我。
我故作鎮定的抬眼看向他,竭力傳達一種“怎么了,有什么事嗎?”的感覺。
他果然沒說什么,繼續抬腳往前走。
我繼續鼓勵自己,不能慫,唐綿綿,你又不是他手下,有什么好慫的!
走了好一會的山路,一直在樹林中兜兜轉轉,突然眼前開闊起來,那是一個茅屋,就立在這么一片綠草之中。
茅屋似乎是很久沒有人打掃,窗戶也變得破爛,門窗上結了一層厚厚的蛛網。
“阿姜,我是尋芳。”
茅屋里有人?尋芳?
我轉頭看向陸璃,陸璃就這么站在原地,動也未動,仿若木雕。
我輕手輕腳的來到窗邊,只看見尋芳撐著傘,一臉溫柔的看向屋內桌子上的……一個碗?
紅衣男子半跪在落滿灰塵的地上,一雙桃花眼中泛出柔情,魅人的聲線輕輕的,一聲聲地喚著同一個名字“阿姜”。
我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忍不住哆嗦。特別是看著尋芳對著一個破碗這般深情,我哆嗦的更厲害了。
于是屋里的尋芳喚一聲“阿姜”,我就哆嗦兩下,他喚一聲“阿姜”,我就哆嗦兩下。
許是我如同發病般的抖動引起了陸璃的注意,他站在我身后,輕輕用一柄折扇拍了我兩下。
我面無表情的扭過頭看向他,屋里的尋芳還在熱切的呼喚,于是我就當著陸璃的面,繼續哆嗦。
陸璃默默地轉過頭去,再默默地轉了過來。
別以為你轉頭我就不知道你在笑我!
我怒視他,又不是故意這樣,控制不了我能怎么辦?
陸璃看向我的眼睛里隱隱有一層水光,眼中的笑意十分的明顯。
他遞給我一片葉子。
“這是冥界的‘木蓮花’之葉,在眼上擦拭可見三魂七魄。”陸璃轉頭看向屋內。
我輕輕在眼皮上擦拭了兩下,再看屋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女童就坐在桌上,身上的衣服已經縫滿了補丁,顯得破舊不堪,一張小臉也是花貓一樣,黑黑白白,她就這么坐著,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尋芳,兩個腳丫一晃一晃,似乎并不想理睬他。
我忍不住想要開口,卻又怕打擾屋子里的尋芳和那個女孩,幾次張口,又幾次閉上。
“何事?”
我愣了一下,繼而小聲的貼近陸璃說:“好像那個女孩子不認識他。”
陸璃似乎沒想到我會一下離他那么近,他頓了頓才說:“這一魄應當是她幼時的執念。”
哦。我點點頭,繼續看向屋內。
“你快走吧,一會我爹爹就回來了,他看見你會不高興的。”小阿姜認真的說。
尋芳卻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勵,眼眸突然亮了。
“阿姜”
尋芳突然從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蘆“阿姜如果愿意跟我走,這串糖葫蘆就給阿姜。”尋芳滿眼期待。
小阿姜繼續沉默,低下頭不看他。
尋芳有些無措,撐著傘傻站在那兒。
陸璃卻拿折扇在我身上一點,然后對我說“去吧。”
?什么意思?
“陸……”才開口我就被這聲粗啞的男子聲線驚呆了,我尚在懵懂之中,只聽得一聲清脆的“阿爹!”
?什么情況?我站著沒動。
小阿姜卻跳下了桌子,噔噔噔的跑了出來,站在茅屋門口,欣喜的喚我:“阿爹!”尋芳也跟著來到門口,皺眉看著我。
小阿姜似乎還是懼怕陽光,只現在門口沖我笑,我幽幽地看了身邊的陸璃一眼,確定屋子里的二人都看不見他,只得皮笑肉不笑的走進屋去。
“阿爹?”小阿姜疑惑的喚我。
我心里把陸璃問候了百八十遍,擠出一個笑容,答了一句“哎。”心中默默流淚,突然就從姑娘變老爹了,想到這個,又把陸璃拉出來拼命問候。
尋芳撐著傘,就這么靜靜地看著我。
我的后脖頸有些涼涼的。
于是我看向牽著我手的小阿姜“阿姜啊……”
“在呢,爹!”小阿姜高興的回答。
我頓了頓。
“爹要出去一段時間”我認命的說道。
“這段時間就讓尋芳照顧你”我終于頂著尋芳視線的壓力,說完了后面的話。
小阿姜的臉色卻突然垮了,她傷心的望著我說:“爹不要阿姜了么?”隱隱帶了哭腔。
對于如何哄一個女孩子,我實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我無奈的抬起頭,卻瞥見尋芳的看我的眼神。
我突然有了這方面的經驗。
“阿姜乖”我摸了摸阿姜枯黃的頭發“尋芳是爹的朋友,會把阿姜照顧好的。”我努力的微笑。
小阿姜卻突然哭了起來,抱著我不松手。
我只能蹲下去,看著她的眼睛“阿姜是個好孩子,不哭不哭。”說完,用衣袖幫她抹了抹眼淚,小阿姜的臉更花了。
我訕訕的住手,抬頭看見尋芳那種“你死定了”的眼神,回想起他剛才溫柔的喚著“阿姜”,我忍不住哆嗦。
小阿姜漸漸止住了哭聲,尋芳蹲了下來,朝她伸出手,然后又喚“阿姜”。
小阿姜回頭看看我。
我努力的做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她瞬間化作一陣光,飛進了那把紙傘中。
尋芳慢慢的握拳,從地上站了起來,把紙傘合上。
他抬眼看著我,神色古怪,看了半晌,終是對我行了一禮,口中道“多謝姑娘相助。”
我笑嘻嘻的說“不客氣”。
尋芳轉身出了門。
“走吧。”身后的陸璃突然開口。
我默默的撫了撫被驚嚇的心,轉頭看向他。
他面無表情的與我對視。
我只得擠出一個笑來“咱們去哪兒?”
“洛陽。”陸璃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