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無限劍靈
身體在顫抖,梅萊咬著血絲:
“第一重魔法,破甲術……疊加第一重魔法,重棘……”
道格舉起了二分之一的無限劍:
“連神器本質是什么也無法理解的話,又如何使用無限劍:降神——死靈變生。”
廢墟里,沙塵揚起,磕碰著白骨,繚繞著淅淅瀝瀝的瑣碎聲音。
偶而聽到干柴斷裂般給人以突兀的莫名響動,舉目環視,視野里卻只有黃沙涓涓,稍稍露出骷髏頭淹沒在其下的煞白與滄桑。
不敢輕視,梅萊試圖盡可能迅速地構筑完成魔法樹。
可惜,掩下眉睫,道格沒有給予她機會:
突兀噪聲勾勒成動蕩,如同不絕于耳的鼓點,那是白骨沿著沙粒流淌而咬合起來的軀體接駁音。
無論眼洞空虛、無論殘軀斷體、無論支零破碎,只要腿骨存在就都能站立,沒有腿骨的則以雙手、胸骨架著石頭強行支撐,終于抖落寸寸沙塵的迷離,不計其數的骷髏如同扯線木偶般顫顫巍巍地站起!
從對峙著的兩人周圍展開成遍布整個城池的一大圈,人形骷髏蠢蠢欲動。
拉下無限劍,道格用劍尖指著她:
“還要繼續嗎?我不介意跟你同歸于盡,但這并不會是你的勝利。”
梅萊終于停下了魔法樹的吟唱,咬牙切齒:
“大意了……你的本質果然如同蛇蝎般惡毒……依靠虛偽來蠶食靈魂的惡魔!”
“虛偽……那我問你,梅萊·凡達利亞,我有說過要協助你,為你取得神器嗎?”
放下無限劍到身側,道格俯視著躬身而立的她。
梅萊目眥欲裂而沒有答話。
道格繼續詢問:
“還是說,我說過的關于‘無限劍’的事實里,直到如今,有那個你能道出為謊言的句子嗎?”
是的,不知道事實的前提下,即使是謊言也無法分辨,那是說,我的話在你眼里只可能是事實;既然是事實又何來欺騙之有?梅萊·凡達利亞,唯有你無法否認我的話。
“沒有……但你一定有所隱瞞……”
梅萊把嘴唇咬得滲血。
道格嗤之以鼻:
“我們可沒達成過任何關于‘無限劍’的無保留協議,不要誤會了。”
終于,她壓低聲音:
“我不會把無限劍交給你……
倘若沒有任何魔力的你都能夠使用無限劍……那我至少也可以跟你一樣:降神——死靈變生……去殺掉他!骷髏們!”
可惜,骷髏并沒有因為她的命令而行動,依舊佇立在周圍,仿佛等候命令般待機。
使用魔法我就會落下以骷髏攻擊的命令,屆時必然同歸于盡,你會死亡,而我會復生,所以能做的動作有限;考慮到不會讓骷髏攻擊自己而又能制約我的方法,先行命令確實機智,只遺憾……
“明知我有所隱瞞,還做出這種決定,怎么看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啊,梅萊。”
伸出另一只手,道格按在她那拄著無限劍的手背上。
她想要說什么,嘴唇微張,終究一言不發。
“回來吧,無限劍。”
話音落下,緊隨支撐住她的無限劍消失,她的手背也離開了道格手心,整個人猶如一只失去翅膀的小鳥,拖著魔法袍的尾稍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她也根本無法阻止自己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鮮血濺了一地,梅萊卻硬生生地沒有哼出聲。
最后一絲赤色覆蓋了無限劍的漆黑,金底紅紋抒寫出華美,無限劍上勾勒的是紅得艷麗的彼岸花。
無限劍,拋開為玩家制作的設定根據背景推斷,具有三個能力。
一是腐蝕接觸到的金屬武器,一是分裂成數把劍殺戮生命和操縱死靈,一是在接觸瞬間觸碰生者的靈魂和意識;而游戲里玩家能利用到的最大能力只有呼喚死靈。
背過身,一眼也沒去看梅萊,手握無限劍,道格徑直走進骷髏群里,荒漠的深處……
“我的愿望是公平,令所有具有意識的高等生物不僅僅注意到這股力量、祈求利用這股力量,并且發現、尊重這個擁有著力量的意識……”
那時候,費藍抓著胸口,盡心竭力地大喊。
以指節掩住前額,側臉面對,道格斜眼看他:
“即使是人,亦沒辦法簡單地獲得尊重——獲得尊重的前提不是你具有什么,而是你用這股力量做了什么,更直接點,是你這股意識持有的精神;為人奉獻,人衡敬之。”
他沒有說話。
正臉面對卻拉下眼瞼,將手握成爪狀朝著眼前屈伸,道格緩慢前行:
“我明白了。
公平的前提,是理解,是等同視之;你要告訴世人,你究竟是什么,他們才能知曉你的存在——把力量奉獻給我,然后讓我來為你開辟與世人對話的舞臺,如何?”
從道格身上移開視線,費藍低下頭,看著那一邊的廢墟:
“但我與你們意識的不同之處在于,就算自主選擇持有者,終究也會被其執念所侵蝕;看吧,這周圍的一切就是結果……”
道格已經來到他身前,觸手可及的地方,朝他伸手:
“你感受對方意識的方法是什么?”
“是觸碰……等……”
他反應過來時,已然無法避免。
條件反射,他伸手抓住了道格想要觸碰他臉頰的手。
在他尚且意識到什么而目瞪口呆時,道格把手抽回:
“明白了嗎?”
看著自己被接觸過的手心,費藍不無詫異地喃喃:
“我無法接觸到你的意識,但這是為什么?神器靈識的相容性應該囊括了遵循法則建立的萬物之靈才對……除非你跟我一樣……”
“跟你一樣?別開玩笑了,我可是擁有著愿望,并且為這個愿望努力著的啊!你呢?既然給予了你自主辨別是否使用力量的契機,你的選擇又是什么?”
道格撇了撇嘴。
直到看不見梅萊的所在,道格才讓無限劍靈撤掉死靈魔法。
那時,骷髏如同歷經多次抽取的疊疊高般搖搖欲墜,繼而盡數坍塌,蕩起荒漠中遮天蔽日的滾滾塵埃。
空氣的渾濁倒映著少年嗓音的清澈:
“沒事嗎?”
“你指什么?無限劍靈。”
繞過廢墟中的又一扇頹墻,道格徒步前行。
少年稍有猶豫:
“叫費藍就好,盡管那是另一位少年的名字,但他已經不再存在了——我還以為你跟那個魔法師是同伴。”
“因為利益關系走在一起的人能稱為同伴嗎?
她死不掉的,這么簡單就流血身亡,也就不配為第五階魔法師……不,應該說沒有取她性命的我還是太仁慈了。”
“那我們是……”
欲言又止,費藍話鋒一轉:
“你說過會協助我完成愿望的吧,然后我給你提供力量;這個也是利益關系嗎?”
注視著無限劍,道格停下了腳步:
“發現、并尊重這個力量后的意識——這不是你的渴求嗎?至少我們的對話是平等的,哪怕不是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