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憑空星月

　　幻兮兒仰頭吞進大罐藥粉，悶在嘴里的苦味頃刻覆至全身，疙瘩矗在寒毛上的一震十分難受。

　　“兮兒姐姐你瘋了嗎？”楚欣佑奪下已空底的藥瓶，一身的魂魄差點兒嚇裂成砸破了皮的瓜，“你要是出點什么事，我就是九死也抵不了這一罪啊！快！吐出來！”她焦急地拉扯著幻兮兒的手臂，跳急的腳跟跺個不停。

　　“嗝呃。”暴起的急躁嗆慌了幻兮兒哽結在喉嚨的藥粉團，惹得她只能狂拍胸脯下咽，干燥的粉末和著滋生的唾液才慢吞吞入肚，“怎么這么苦又這么干！”

　　“兮兒姐姐！我說啥你是完全沒聽見是么！”楚欣佑唇沿賭翻著氣，叉腰別臉不理人。

　　“聽著了！”幻兮兒拍拍肚子若無其事地說，“能出什么事，就算不信我，你也該信逍遙館的能力吶。”她嬌妮妮地蹭著楚欣佑的右臂，柔昵的語氣倒是很能解氣。

　　漫長的夜，兩姐妹默等著藥效發作，等著等著，疲勞陸續召喚她們入眠，彼此挨著肩的夜輕輕滑來天明。

　　“唉呀！”沖頭潑來的兩桶辣椒水渾乎乎的黏臭，楚欣佑跳將蹦身，“郭琦若！你有完沒完！要報復就光明正大來，老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有意思嗎？”

　　“你回頭看看就知道有沒有意思了。”郭琦若不屑一顧地翹著腿玩弄指甲，楚欣佑身后狼狽翻吐的幻兮兒給她添了一早的喜樂。

　　“你……”楚欣佑抓著鐵柵子大為不快，身后不得不顧的新主痛苦滿面，忍耐不住的呻吟遏制了她的武力對抗，她揪起自己沒有濕掉的衣角抹凈幻兮兒臉上的辣椒水，經不起辣的新主臉上已經片片紅斑乍起，“這是怎么了？兮兒姐姐，你不要嚇我。”

　　“抓住我的手。”絕難忍受的癢撕裂在臉皮，幻兮兒拒不抓撓的手快要失去防守，她狠狠地把手撐在地面上，劃出的指甲痕只深不淺。

　　“我抓住了！”楚欣佑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抓牢她的雙手，可那蹬彈著的雙腿不守安分，焦焦激著身子翻來覆去，“兮兒姐姐，忍著些。”楚欣佑索性架上兩腿，牢牢盤鎖著她。

　　被縛住的四肢動彈無力后漸漸冷卻了掙扎，幻兮兒松軟著全身癱倒。

　　“呦呦呦！”郭琦若坐在凳上一個勁兒拍掌叫好，“主仆情深吶，看來這么精彩的戲以后有的是！”

　　“郭……”楚欣佑對著她怒火中燒，握著的拳頭忍無可忍。

　　“郭琦若！你除了威脅恐嚇的下三濫手段你還會啥？”楚欣佑要發作之際，幻兮兒搶先站起，一絲不懼地用起激將法，“有本事直接要了我的命！”

　　“激我啊？”郭琦若幸災樂禍地往前小挪了兩步，隔著鐵柵子得意，“我還要留著你們的命供我取樂呢。”她稍稍探斜出腦袋挑剔，“漬漬，多可惜的臉蛋啊，明天就地取材再熬些精湯給她們兩個補補，可別薄待了她們吶。”她小人得志的臉繼續歪露出遭人恨的樣。

　　“大小姐英明，底牢里多的是各種臭蟲害鼠，再精的湯，也夠料熬煮得夠夠的！”隨旁的守牢家衛豆大瘤子銜在嘴角，奸賤的小表情和這臭烘的底牢相搭。

　　而且這么溜須拍馬的話郭綺若聽得也夠味，她一副有大仗優先取勝的優越感祟祟侵在兩眼：“很早就警告過你，俗妓不要妄想入大流，今日是老太太要算你的賬，你我的賬，我們慢慢來，只要你不死，我有的是時間虐你！”同路狗野子同種笑，郭琦若哈嘴樂咯咯地大擺高貴地往臺階上要回。

　　“有本事出來單打獨斗！使手段整人算什么本事！”楚欣佑遏不住憋著的一肚子氣，拽起地上的一只死鼠朝她扔去，百發百中的水準惹得郭琦若一頓狂叫。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她翻臉迅速地沖下，伸手掐住楚欣佑的脖子，“你的命在我這一文不值，殺你也就是碾只螞蟻的事兒！”發狠的手火力全上，沒一會兒楚欣佑臉上的青筋暴突，滿臉通紅，上氣難接下氣。

　　“你別忘了，欣佑現在也是逍遙館的人！”幻兮兒抓住她異常有力的手，姐妹情深，絕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只是搭上她手的一瞬間，腦中的神經像觸了電發抽，眉眼間的皺紋緊蹙緩不回神。

　　“少拿逍遙館來壓我！”郭綺若松掉掐著的手，反轉手腕甩了一大巴掌在她的臉上，“郭老太的命和你的命，我倒要看看逍遙館怎么選！”她發飆的話有著絕大的信心要一以貫之地執行。

　　“你……”楚欣佑不肯罷休，意欲糾纏的心暴在嘴上又要還擊。“別！”幻兮兒捏住她的手肘肉搖頭示意作罷。

　　肉體的絕大刺激在摔倒的時候切離，幻兮兒意猶未盡的是腦中的怪象，任郭綺若數落侮辱再不上心。

　　壞人頻占上風，楚欣佑恨糟糟地把該罵的全罵了一遍，可憐莫飛擔了最多不是：“就他們兄弟腿長人影稀，既然冒了頭就把事攬到底啊，憑什么咱們徒受罪啊！”她掰掉幻兮兒莫名其妙又搭上的手繼續吐槽，“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我看他們兄弟兩個就是油抹的，沒一個靠得住！對吧，兮兒姐姐！”喋喋難熄的嘴終于啟動了眼珠轉向被漠視了好一會兒的幻兮兒。

　　然而，不在意的心永遠也不會關切任何的風吹草動。

　　“奇怪，怎么不會？”幻兮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人一種心思，得不到共鳴的楚欣佑只好屈從于她的專注。

　　“什么不會？”

　　“就是這樣。”她重新再搭上手，肉與肉的重疊沒什么特別的感受。

　　“不……不是……兮兒姐姐，你沒摔壞了腦袋吧？”不安襲在楚欣佑單純的臉上，“我看看，摔傷了哪兒？”她上下左右環查得十分仔細。

　　“不是，我剛才碰到郭綺若的時候腦子里閃過一粒奇形怪狀的鐵塊，一離開她的身，我腦里的影像立馬消失，可在你的身上就不會，而且我只要一想她，那個影像就越加清晰。”

　　“奇形怪狀的鐵塊？”楚欣佑壓低話聲，“有沒有星月之標？”

　　“對，星月齊稱，鐵塊不朽，但呈的事古銅偏褐的色跡。”

　　“為什么你會預知這樣的影像？你又不是郭家人啊？”楚欣佑難以置信，懷疑人生的兩眼甚至動搖最初認定的幻兮兒的身份，“星月玄是郭家人一生唯有的一次托衷輔器，可以理解為長輩臨終前托的期許，只是究竟托與的是什么，只有托主與被托人知道。”

　　“難道你認為郭老太太是托主，我是被托人？”幻兮兒驚杵著這荒天謬說，“郭老太太變化無常可是你說的，況且我怎么可能是郭家人啊！”

　　“要不，你先看看托的是什么內容？”楚欣佑并無它法好建議的，打著蠻試試總比啥都不干好的心態求僥幸。

　　不過，餡餅就是不愿意從天落下。

　　她的一丁點希望瞬間破滅在幻兮兒“嗯吶嗯吶”努努嘴巴搖頭否決的舉動中：“形在，神不知何地存吶。”

　　“會不會摸她郭綺若的時間不夠久，要不，我們再把她招來？”楚欣佑斜眨著眼沖向出口，把守底牢的那個馬屁精剛好也不入她的眼，“門口那家伙干脆宰了來吸引注意力。”

　　“你都說了馬屁精，還需要見血么。”幻兮兒摘下入館前，翠媽媽為她扮上的一枝碧垂玉釵，趴在鐵欄上吆喝人，“救救我……”

　　“苦肉計？”楚欣佑冷眼不信，“那癟犢子能……”

　　“吵什么吵，普度眾生的菩薩有那閑工夫就你么？”那人刀背敲著鐵欄看她蜷在地上，無情又冷血。

　　“我這有支玉釵，你拿著去醉花坊找翠媽媽討錢，說是治我臉上的紅斑，翠媽媽視我為女，不管你要多少，肯定答應的，千萬別叫我的一生毀在了臉相上。”悲慟的演技慘戚戚，楚欣佑差點動容，她窩在邊附和：“這些年醉花坊的生意紅火如天，百兩銀子也是一眨眼的事，翠媽媽能不給嗎？再說了，她要是知道我們有你招呼著，肯定更多禮金酬謝的。”

　　“行，大姑娘的，毀了臉也不是事兒。”錢財熏心，他立馬接過釵子，“我就辛苦點替你們跑一趟。”權勢既無，那么在錢財方面，他的賊精自然要與貪心相衡。

　　拂曉的天，街面上只有零稀的幾人，唯他叫門的聲喚得特大嗓。

　　暴病，五百銀可治，此釵可鑒。

　　他的胃口遠甚山頭落魄了的賊盜。

　　“里頭好酒好菜侍候著，我這就拿錢去。”遵照館主囑咐行事的翠媽媽使計拖人。

　　那人垂涎美酒佳肴，一旦落座，滿口胡塞，油膩地十分陶醉，好長時辰后，才滿足地打嗝。

　　“銀兩備好了，我家的兩個姑娘可要好生看著，哪天肚子空得慌了，還來我們醉花坊打打牙祭啊。”翠媽媽拎著備好的兩袋銀子，在場面上的話她說得更喜心。

　　“好說，好說，底牢里的事沒有我幫不上的忙！”酒肉穿腸，那人跟著足有兩倍值的銀兩膨脹。

　　“館主，兮兒會沒事的吧。”待人離遠才現身的逍遙館館主才是翠媽媽最信賴的人，憂心忡忡的她見不得幻兮兒又遭些亂七八糟的罪。

　　“有我在，有事的只能是別人。”

　　他的堅定露在眸中，藏在心里，也許只有像翠媽媽這樣歷過情感，走過半生有余的人才能憑心而感。

　　“館主，您真的是兮兒的貴人。”她像一位仁慈的老母感謝上蒼讓孤凄的幻兮兒遇見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