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必定不是平靜的一天，紀家人陸陸續續離開之后，晚上紀安偷偷跑到景飛鸞家，隔著柵欄往里面看。

　　陳至出來看母雞抱窩的時候第一個發現凍得嘶嘶哈哈的他，他和紀安玩的很熟，給他打開柵欄問：“哥哥，你來了怎么不叫人？”

　　紀安有點兒不好意思：“我怕我姐生氣。”

　　陳至咧開嘴笑：“嫂子才不會生氣，你快進來吧，今天我哥抓魚回來了，晚上喝魚湯呢。”

　　紀安搖搖頭：“那玩意兒有什么好喝的，腥的很。”

　　陳至使勁推銷：“不腥，聞著就香，嫂子說魚湯最補身子了，魚肉健康又好吃，還有魚籽呢。”

　　“魚籽怎么能吃。”紀安更加不相信。

　　他們兩個在外面說話聲音不小，紀蓉當然不會聽不到，她沒想到紀安這個弟弟還肯想著自己，就打開門說：“吃飯了，快進來洗手。”

　　陳至早就餓了，聞言趕緊跑進門。紀安搓搓手，留在外面看著紀蓉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輕聲叫她：“二姐。”

　　“你出來爹娘知道么？”

　　“知道，是爹讓我來看看你。”紀安小心翼翼的。

　　“吃晚飯了沒有？”

　　“還沒有，我一會兒就回去吃。”

　　“讓小安進來吧，喝口魚湯再走。”景飛鸞在屋子里說了一聲。

　　紀蓉看了一眼紀安凍得通紅的臉頰，朝他招了招手。

　　紀安雖然只有十歲，但是十年的生活讓他明白了凡事要看兩個姐姐的眼色再行事總是沒錯的，所以得到紀蓉的允許，就扭扭捏捏走進屋門。

　　才一進來，一股暖氣就撲面而來。煤爐里的碳火很足，熏得整間屋子都暖烘烘的，陳至正在洗手，朝他抱怨道：“哥哥你快來洗手吃飯了。”

　　紀安就湊過去也把手泡到盆里去，出乎他意料的是，盆里的水居然是溫熱的，一下子就把他的寒意驅走了大半。

　　洗好手，他就跟著陳至坐在桌子旁邊。桌子上擺著一盆魚肉，魚湯熬的雪白雪白，沒有腥味，滿鼻子都是甜香。

　　陳至駕輕就熟的給他舀了一碗湯，還給他找了點兒魚籽，很有點兒小主人的周到。等他喝了一口，陳至趕緊問他：“好喝不好喝？有沒有腥味兒？”

　　“不腥。”紀安很高興地說，魚湯鮮美可口，這是紀安長這么大都沒有喝到過的好東西，喝了幾勺，便把他之前吐槽魚腥的事情忘了，一直把一碗湯都喝了個干凈。連紀安夾給他的魚籽也認認真真的吃了，滿口都是魚籽的香味兒。他把一碗湯喝光了，才意猶未盡地看著一滴不剩的湯碗。

　　景飛鸞朝陳至點點頭，陳至就趕緊又給他舀了半碗，還小聲說：“哥哥你別光喝湯，魚肉也好吃呢，你嘗嘗這個土豆絲，嫂子做的，可好吃了。”

　　紀蓉見他吃的香，就問了一句：“阿爹還好吧，爺爺奶奶呢？”

　　“爹回去就劈柴禾，爺爺就一直抽煙，奶奶和娘還有大姐坐在屋子里嘮嗑。大姐本來一直哭，后來娘去勸她，就不哭了。”

　　紀安徹底成了小叛徒，轉眼把紀家的事情倒了個干凈：“我聽奶奶說以后我們都得靠著大姐，因為大姐以后要嫁到城里去，我也能跟著進城，做個城里人。二姐，做城里人很好么？”

　　紀蓉和景飛鸞對視一眼，紀蓉很早以前就知道牛榆心一直給紀瑤相親，最近看中的是順安城里一戶姓羅的人家，做胭脂水粉生意的，據說生意還做的不錯。

　　“這樣也好，她能想通了就好。”紀蓉對紀瑤的感情生活沒有好奇，只要她能不繼續糾纏景飛鸞就夠了。

　　“姐，你和姐夫成婚，我能來么。”紀安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你想來就來吧。”紀蓉笑起來，“只是來了要幫忙。”

　　“我當然能幫忙，我平時就最會幫你干活。”

　　幾個人說了幾句，紀安才想起來吃菜，他看著景飛鸞和紀蓉兩個人聊今天抓魚時候的趣事，有一種自己姐姐被人搶走了的感覺，不過姐姐姐夫的事情，他一個小孩子不好說什么，夾起一筷子土豆絲塞進嘴里。

　　平時他們家也吃了不少土豆，紀安對陳至大力推銷的這道菜沒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哎呀，這土豆絲是二姐炒的？”紀安驚喜的叫了一聲，又夾了一筷子塞嘴里，連魚湯都忘了。

　　陳至也夾了一筷子吃了。得意的說：“當然是嫂子做的，魚湯是我哥熬的，好吃吧。”

　　“好吃。”紀安肚子里的饞蟲全冒出來了，他不敢相信紀蓉連炒土豆絲都這么好吃，又問：“是把土豆炒出來的？怎么這么好吃呢？”

　　“先下油用辣椒和蔥花爆香，然后再炒，最后加了一點點醋。”紀蓉給他介紹做法。

　　嗚……紀安快哭了，同樣的土豆，就算做菜的方法差了一點半點，也不至于紀蓉做出來就那么好吃呢？偏偏二姐還出了門，這才肯露這么一手，他以后只能看著陳至享福了，沒道理啊。

　　紀安一邊吃土豆，吃魚肉，喝魚湯，一邊郁悶。

　　偏陳至這孩子難得遇到個小孩子，變身話簍子說個不停：“我就給你說好吃吧，我哥我嫂子做飯都可好吃了，我就不行，我哥說我還得練。哥哥，你以后想吃好吃的就來我家啊，我讓他們給你做。”

　　紀安停了筷子瞪他：“哼，你多吃點兒吧，吃這么多不長個，我……我以后也要學做飯，以后我也能做好吃的飯菜，到時候讓你來嘗嘗，你保準吃了這頓還想吃下頓。”

　　“吹牛，哥哥你真能吹牛。我長了不少了，今天嫂子都幫我放褲子了，放了好大一截呢。”陳至嘴里鼓鼓囊囊。

　　“快吃你的吧。”紀安欲哭無淚。

　　紀蓉看著這兩個人吃的香甜，還不忘拌嘴，笑道：“菜渣子都噴出來了，快吃飯。”

　　景飛鸞則是對著紀安認真道：“你愿意來的話，這里隨時歡迎你。”

　　紀安聽了頓時一臉驕傲的看向陳至。

　　晚上景飛鸞去把紀安送回家，沒進門，在門口和紀大成打了一聲招呼就走了。到了晚間就寢的時候，紀蓉找他商量：“明天過年了，別忘了早起去給你爺爺上墳。”

　　景飛鸞把目光從書本上抬起來，拉開椅子，紀蓉坐在他旁邊，看了一眼他看的書，說：“過了年，三月份就到了你趕考的時候了，明天去爺爺那里，多跟爺爺念叨念叨，讓他保佑你考上秀才。”

　　景飛鸞動了動握筆握的僵硬的手指，摸了一下她被燭光映亮的臉，對她溫柔的笑：“好，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