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是陰雨綿綿,方圓拉下百葉窗,百無聊賴地躺回病床上,這種吃吃喝喝、打針睡覺的日子已經持續了近一個月。托醫院的福,方圓現在已經沒有了胸悶心悸氣不夠喘的憋悶感。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就是不停地吃吃吃喝喝喝,把自己愛吃的能吃的,盡情地享用,還沒啥心理負擔,怎么說呢,有子萬事足啊!
一口肥厚綿密的榴蓮入口,方圓細嚼著,幾乎沒什么絲絡,潤滑如冰激凌,就連它特有的臭味也不是很濃,絲絲包裹成獨特風味。一塊榴蓮下肚,方圓轉手拿起了另一個果盤里的山竹,紫茄色的果皮上還有著水珠,輕輕一掰,皮肉分離,拿起小銀匙一旋,清甜多汁的肉瓣便接著進入了方圓嘴里。一塊榴蓮配兩個山竹,這是宋媽安排的吃法。榴蓮性燥宋媽本不允許方圓吃的,可架不住陳醫生這個洋大夫力證無害,她便想出來了這么一個折中的法子,老一輩手里傳下來的食補,榴蓮性燥、山竹性寒,兩果正好互補,而且陳大夫說榴蓮山竹都營養豐富,搭配著吃就很好。吃完兩顆山竹,方圓那日漸肥碩的手又伸向了第三盤的芒果,比榴蓮多汁、比山竹濃郁,汁水又充足,她吃芒果只讓宋媽幫忙削去了皮,徒手拿著啃的感覺實在太好了。
方圓覺得許是太無聊的關系,她這一個月來充分挖掘了自己吃貨的潛質,就比如這些水果,以前也會吃,可從來沒有仔細分辨過風味差別。吃個芒果,多汁香甜,吃顆荔枝,還是多汁香甜,西瓜、山竹、獼猴桃、荔枝……貌似自己對水果的印象就是多汁香甜這四個字。
可是現在就不同了,比如這盤芒果,除了汁水充盈、香味濃郁外,方圓還吃出了北地烤地瓜的糯。山竹相較于以前,也多了絲酸甜中和的清新。而榴蓮更是打破了她對水果多汁的要求,原來有的水果是不能汁水太多的,這樣的它其實更應該被稱之為果品吧。
這些閑情逸致的心思,方圓以前是很不屑的,但不可否認這些情致很讓人愉悅,會讓一個人的心理很安定、很踏實。這種安定自足的幸福感,不自覺地就爬向了人的眉眼和嘴角,那天方圓吃完水果后去病房套間的洗手間里洗手,一抬頭就被鏡子里的自己驚了下,心滿意足的笑自己甚少帶在臉上,似乎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就沒怎么放松過嘴角。宋媽管方圓這種形狀的嘴巴說叫菱唇,可林老夫人卻偏說這是弓口,不管哪種吧,這個嘴角肯定是向上吊著的,就好似有股力量時刻保持著上牽力。至于力量大小,就端看嘴角上揚的角度了,角度越大,力量越大。至于力量來源,方圓也不清楚,應該是是隨著腦電波的方向一路向上吧。每次欣愉感要來,松懈的嘴角還沒就位,方圓就會被一股電光火石的念頭拉離美妙。那個念頭可能是某個方案、某個計劃,更甚是靈魂出竅。念頭一起,嘴角立馬上揚,幅度更甚從前。每到這個時候方圓在心里就會替自己的口舌身體懊惱,你說好吃好喝都給你嘴巴孝敬了,怎么還收買不過那該死的上揚腦電波呢,您就不能打個盹給我們往下拉拉那尊貴的嘴角嗎,也讓我們彰顯一下引力的力量。
不過最近,方圓發現向下的引力有翻身的跡象,自己的嘴角明顯放松了不少。可能是宋媽手藝太好了,流水的美食終于賄賂住了嘴巴。看了下鏡子里的自己,五個月的雙胎已經明顯顯懷,胸前的兩坨正在為哺乳做準備,長了不知道幾個杯,聽取醫生的建議,方圓換上了寬松的運動內衣,至于寬松病號服下的腿,估計已經向大象看齊。這么些肥肉,再加上肚里的兩個小鬼,引力自然大大地。
“嘟~嘟~”手機的震動從床上傳來,方圓曉得應該是松雪絨的視頻請求,昨天晚上跟她約好的視頻。自從來了泰國,他們倆三四天通次電話,溝通下工作。昨天松小姐不知怎么了,死活要面談,方圓只好答應下來。為此,她把手機攝像頭給研究了半晚上,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俯拍角度,再配合得蓋上毯子,半調高床頭,特特熬了點夜,好顯點菜色,畢竟一個準備手術的巨大肌瘤患者是不可能豐腴圓潤的。所幸方圓是胖身不胖臉,臉沒很大,看了眼鏡子里的雙下巴,方圓自覺地低低頭后收了收下巴。
“松部長,好久不見啊……”方圓笑嘻嘻地跟松雪絨打招呼,對鏡頭里的自己還算滿意,半側著身子,毯子拉到下巴,上面的一條腿半壓著一個靠枕,靠枕的另一頭露在毯子外邊,這樣正好遮掩下肚子的位置。至于臉,為了視頻效果,方圓一早沒舍得洗,半長頭發也只是隨便攏了幾下。
“你怎么樣?醫生什么時候安排手術?!”松雪絨看到方圓,放了大半心,好好一個人,平時生龍活虎的,跟個女羅剎似的,第一次從泰國回去,養上生了,天天的食補湯補的,連咖啡也戒了。本來還以為是一時興起,誰知,一個月不到,直接就到手術的地步了,還是去泰國?
“醫生現在給我打著針呢,他們想盡可能讓肌瘤萎縮下來小下來再手術,畢竟現在十來公分,手術風險太大了。”陳醫生她們的建議跟風正茂的一樣,就是各種補給跟上,拖到瓜熟蒂落。就肌瘤這個形勢,強力宮縮肯定會破裂大出血,也就是說順產絕無可能。目前陳靜姝給出的肌瘤解決方案是三個:第一個是刨宮產手術后接著進行肌瘤切除術,這個要看肌瘤位置,只有沒有重要血管占位才能一并摘除;第二個是如若肌瘤位置不合理,就得等產后身體恢復后再行觀察,生產后體內雌激素迅速下降,肌瘤必然萎縮縮小,觀察一段時間后,可以再采用微創手術的方式處理;第三個考慮生產后,雌激素下降至正常,肌瘤有可能會消失,但陳靜姝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這個肌瘤太大了。私下里方圓咨詢風正茂,他也這樣認為,好吧,橫豎挨一刀,方圓希望第一種方案能順利進行,而給松雪絨解釋的是第二種。
方圓邊說,邊給松雪絨展示著手上的滯留針和天花板上備用的輸液袋,其他盡可能不入鏡,就怕漏了陷,畢竟自己還沒想好怎么跟她解釋。
“這個你為什么非去泰國啊,他們都傳你跟陳董有交易……”松雪絨用詞很斟酌了,最近公司里都在傳方圓跟陳董的各種傳聞,都說方圓是在幫陳董搬家產呢,去泰國治病就是個幌子,陳董這次去廈門就是準備捉老公的小蜜的,那邊拿住把柄,深圳兒子看著,方圓再在泰國幫她運作著……
“李真友、李冰波那叔侄倆散布的吧?!還用我來泰國嗎,陳董娘家就是泰國大戶,想干什么不是方便的很,用得上我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外人?!別理蠢貨,你那邊工作該怎么做就怎么做,按部就班就好。我這邊頂多半年就好利索了,你先頂著。”
“什么?還得半年?”松雪絨本以為兩三個月就能好的事。
“我這手術得等個一兩個月,術后不還得住上一個來月的醫院,這可是個大手術啊,巨型肌瘤,跟嬰兒腦袋那樣大,不得流很多血啊,術后不得復查隨診啊……”一通嚇唬,方圓總算安撫下了松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