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愿意不愿意，說什么值得值不得。你是我的夫君，我愿意與你同生共死。”灼兒滿臉淚痕卻忽然笑了。她從頭上拔下那只鳳釵：“這只鳳釵是大姑姑給我的，里面有一種藥叫桃花誤，十倍的砒霜也不如它厲害，吃了以后并不七竅流血，面色更加猶如三月的桃花紅艷，比活著的時候還好看。大姑姑說宮里的女人有時候生不如死。那個時候就吃這個，我想……”

　　季常被她的話驚得渾身一顫：“不許。”季常伸手來奪：“不許你吃這個。”

　　灼兒垂頭不語，雙手卻是緊緊攥著那只鳳釵。

　　“答應我，我的后事你來親手安排。”季常知道她性格堅毅，打定了主意絕不會輕易更改連忙軟語哄勸，拖延一時是一時，人只要過了最悲痛的時候就會慢慢接受現實。

　　“好。”灼兒艱難答道

　　兩人靜默良久，季常方緩緩握住灼兒的手，動容的說：“灼兒要與我同生共死我其實很高興，只是你也不用太急，我的后事還要你操持呢，我不想看見那些假仁假義的人，也不想他們為我打理后事。”

　　“又或者等到那一日，父皇突然改變了主意，不要我替死了，可是你卻又不在了，那讓為夫情可以堪呢。”季常竟然輕輕的笑了。

　　灼兒卻笑不出來，她知道這是的季常安慰她的，當下也不再堅持，心里默默打定主意，等他葬禮上一定隨他而去。當下她只是重重點頭：“好，我會等你，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

　　“我已經托付過季康，他答應幫忙照顧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灼兒急忙打斷，聽這話感覺自己像被當作物品轉送了人，心里極是不舒服。

　　“好，我相信灼兒很能干。”他吻著灼兒的額前的發絲，喃喃囑托：“灼兒，你要答應我，一定要等黃玉回來，一起去接我回府。”

　　“好，我答應。”灼兒答應著，伏在他的懷中任憑淚水將季常衣襟濡濕了一大片。

　　這件事過了元宵節就轟轟烈烈的準備起來，因要在祭臺做七天七夜的法事，季常便于正月二十四進宮。那天皇后派呂相國來接季常，皇宮禁衛軍隨身護送。

　　明王府眾姬妾早就哭成一片，只是灼兒堅強支撐著，季常姿態坦然對灼兒說：“我走后，讓她們散了吧。”

　　“是。”灼兒答道。

　　攜著手送到大門外，季常停下來，拍拍灼兒的手把她放開，回望眾人一句話也沒說，大踏步當先而去。

　　灼兒的心瞬間空了，當那群人影轉過了街角，消失在視線里。灼兒不理會哭聲慟天的明王府諸人，一個人游魂般回到大堂。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追隨季常，心下雖空落，卻并不悲愴，呆呆的坐了半晌，方有人陸續回來。看到灼兒坐在堂上，大家很自覺的分兩邊站立，哭聲漸漸壓抑成啜泣。灼兒緩緩抬頭，看見各位姬妾，除了燕姬一個不少。奴從仆役也都來了，客堂里容不下的都站在院子里。點點頭方開口說：“各位姐妹，如今王爺一去，明王府也成了是非之地。就算宮里慈悲，沒了王爺的蔭護，我等姐妹也只能任人魚肉。王爺離去之前留下話來，讓各位姐妹，有家的回家，沒家的就投靠親友去吧。”

　　灼兒回頭看著候在一邊曾管家說：“曾叔，府里的仆從也跟各位夫人一樣，你把庫房打開，多多的發放銀兩，讓他們安生度日去吧。”

　　明王平時浪蕩不羈，對下人卻是不錯的。府里很有一些忠心的仆人堅決不走，愿意與王府共存亡。灼兒苦勸不住，便隨他們了。

　　客廳里亂了半日，終于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只剩下一個清瘦的人影慢慢走上前來，那是孟綰。灼兒疲憊的抬抬手讓她坐到身旁：“沒想到我們天南地北的兩個人聚在這里，有如此投緣。這一別怕是再難見面。”

　　這時紅菱拿來一個精致的小木盒，灼兒接過來遞給孟綰：“這對龍鳳蝦須鐲是我離開薛國時母后給我的，就送給你做個念想吧。”

　　孟綰并沒有接而是拜了下去：“王妃，我不走，就讓孟綰在這里陪著你吧。”

　　“你陪著我做什么？你回燕國去，我們王爺是為孝義而死，你回燕國沒人會難為你，還會被人尊重。”

　　“難道不是在這里更加會為人尊重嗎？何況爹爹從小教孟綰為人之道，夫君遭此大難，我若獨自離去，留下王妃一人收拾殘局。這樣無情無義的事妾身做不出來，”孟綰態度堅決，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夫妻，雖然王爺曾許諾放她離開，可是在這個敏感時刻離開總有種背信棄義的嫌疑，這樣的事她無論如何做不出來。

　　“留下來要面對以后漫長的孤獨歲月，你可想好了？其實王爺原本就打算為你另聘他人，你又何必留下來自尋煩惱。”灼兒深為感動，但是她既不想獨活，又何必再牽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