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回到了長樂宮,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坐在長案前,看著面前堆放的奏折,心中甚是感概。
人人都想當皇帝,可當真的當了皇帝,才體會到了高處不勝寒的滋味。一支朱筆在手,真的就那么容易嗎?他無從知曉答案,只覺得心中有一種難言的孤寂。
少婉沒有睡,一直在等隋玉回來。她看著他進來,看著他坐在長案前,拿著那只朱筆,暗自出神。
瑛蓉中毒后,隋玉便給遠在邊境的隋安去了信。隋安收到了信件,快馬加鞭的趕回了京城。
隋安見到少婉時,依舊是如沐春風的模樣,隋玉會回來,少婉自然也是很高興的,他像個孩子一樣,和她講著在軍隊中發生的所有事。
那晚隋楚對自己說的那番話,讓隋玉一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沒過幾日,隋楚便在朝堂上宣布自己退位的消息,傳位與太子,并宣旨由穆丞相輔國。
朝堂上一片嘩然,隋玉知道瑛蓉中毒,給了他很大的打擊,可也沒想到他會做如此的舉動。文武百官也都來勸說,可隋楚心意已決,任憑誰勸都無用。
眾人皆不知道原因,誰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讓一個曾經雄心勃勃的皇帝為什么忽然放棄了皇位,放棄了天下。
傳位詔書頒布后,隋楚便帶著瑛蓉和御醫,去了位于西山的行宮。隋楚就這樣轉頭離開,離開了他曾經深深眷戀的皇宮。
登基大典的日子已定,宮里上上下下忙了起來,任誰都不敢懈怠。
登基那天,天氣晴朗,萬里無云,階下的文武百官烏壓壓的站了一片。
隋玉穿著龍袍,一步步走向了權力的寶座,走向權力的頂峰。
少婉隨著眾人,頭重重的叩了下去。文武百官齊聲,高喊著“吾皇萬歲萬萬歲”。
少婉的耳邊傳來了高呼萬歲的回音,心底卻是難安的。
隋玉登基的第一天,并沒有去后宮,而是宿在了自己長樂宮。小九子得了令,讓寢殿里伺候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隋玉輕輕的擁著少婉,嘴角揚笑,還時不時的親吻她的嘴角,“今日我坐在龍椅上,你可知我在想什么?”
少婉很喜歡隋玉笑,哪怕只是淡淡的,“陛下心思深沉,我怎能知曉陛下所想。”
隋玉撫著她的長發,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里,“我在想啊,你若還在朝,今日坐在龍椅上的就是你,而我跪在那里,會是我。”
少婉并不希望他多想什么,“如若我當了皇帝,而最后是你取而代之,我心甘情愿。朝代更迭本就正常,你也無須在介懷什么了。”
隋玉慢慢的擁緊她,只想緊些再緊些,緊的恨不能見她按入自己的骨血里。此生得以彼此遇見,是上天的眷顧,他自是感恩,但對她,自己終是心中有愧,“婉兒,對不起。”
登基大典沒過幾日,江采月就被冊立,成為了皇后。但因江采月是隋玉登基前就嫁給了他,所以并未舉辦封后大典。江采月當了皇后,得到了她想要的,她自然也是高興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要的,遠不止于此。
隋玉當了皇帝后,更不得閑,每日都會忙到很晚。少婉見他如此,很是心疼。可她也只知道他現在坐在那個位置上,又怎清閑的了。
幾日后,西山傳回了信件,說皇后娘娘蘇醒了。隋玉得知后,便準備前往西山。臨去西山之前,隋玉夜訪了趙府。
趙府已經閉府多日,就連皇帝的登基大典亦未出席。趙將軍得知皇帝到來,心中自是十分激動,“微臣參見皇上。
趙將軍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自是十分難過。隋玉見到他時,只覺得他老了很多,“趙將軍,父皇給朕傳回了信件,說母后已經蘇醒。我明日便啟程,趕往西山。說來您可能不信,下毒之事,我從未相信是令愛所做。您一直追隨父皇,他對母后的重視您比朕都清楚。父皇即便關押令愛,也是想調查清楚,還她一個清白。令愛卻被人害死在牢里,是我疏忽了,但請您相信,我和父皇從未想過讓她死。請您相信朕,假以時日,朕定會還她一個清白。
隋玉說的這些,趙將軍豈會不知,他只是不能接受女兒已死這個事實。自己的女兒他還是知道的,她即便刁蠻任性了些,但害人的事,她是絕對不會做的,更何況她要害的人,還是皇后,“微臣替小女謝過皇上,微臣也相信,皇上定能把真相查個水落時出,還小女一個清白。”
去西山的一路上,風景很好,少婉許久未曾出宮,自是十分歡喜。隋玉見她那么高興,他也是十分高興的。
等到了西山,隋玉才知道,瑛蓉是蘇醒了,可很多事情都已經不記得了,她唯一記得的,就只有曾經在府里那段日子。對隋楚而言,她記不記得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還活著。
隋玉自從來了這里之后,便一直陪著瑛蓉,少婉每每見他,都一副孩童模樣,哪里還像個皇上。
“看著隋玉那高興的模樣,我倒真的很懷念以前了。那個時候,我還不是皇帝,每每下了朝,他總要纏著我,讓我陪他騎馬練劍。可自從他當了太子以后,他就像變了一個人,再沒笑過。”
少婉站在隋楚的身邊,聽隋楚說著隋玉的以前。本來,少婉想和隋玉一起去陪瑛蓉,但那日來到西山,瑛蓉見到自己,把自己認成了母后,脫口而出了母親的名字,好在那個時候,隋楚并沒有和他們在一起。
隋楚生性多疑,隋玉怕隋楚會想到些什么,所以便沒有讓少婉陪著。
他當然知少婉和隋楚在一起,心里定是不好受的,但起碼少婉是安全的。
少婉明白他的用意,自然不會表現出來什么,“皇上內心良善,無論他如何變化,他的心是不會變的。”
隋楚看著隋玉和瑛蓉在那里開心的笑著,他也高興,他多希望時間能靜止在這一刻,可那也只是想想罷了,“你和他的事情,玉兒即便不說,在宮里那個人多嘴雜的地方,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玉兒自恃涼薄,唯有對你全是熱忱,甚至于江山都可以不要,只愿同你在一處。
你和他的事情,現在江山的重擔已經壓在了他的身上,只要他當皇上一天,就永遠不可能開心,但現在你在他身邊,我就放心了,希望你可以幫我照顧他。”
隋楚的這番話,讓少婉的心充滿了震撼,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不該答應他,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照顧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