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意大利租界的巡警胡明一,趙學銘商議了一件重大事情后,從海河岸邊的柳樹林走出,騎上自行車行駛到了西窯洼的必經之路,大悲院寺廟前的小廣場。
大悲院是一座聞名華北的佛教圣地,為津城最大的佛教寺院,供有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而聞名,也保藏著去西天取經的大唐高僧玄奘的頭蓋骨,舍利等佛家寶物。
這所寺院始建于清朝順治年間,幾經擴建己擁有天王殿,大雄寶殿,大悲殿,玄奘法師經念堂,弘一法師經念堂。
每到農歷初一,十五,寺院里的大雄寶殿內外,香客如云。
胡明一,趙學明騎著自行車,好不容易駛過人群擁擠的大悲院前門,當來到了西窯洼地區的羊腸似的小巷里,完全轉了向,接照女傭人王玉琴留下的家庭地址,問了許多過路人,都沒找到西窯洼李家胡同十二號的院子。
他們兩人又亂轉了半個小時,才發現,除了緊連大悲院的西窯洼大街上的一些四合大宅院,一排排青磚瓦房,門臉房有門牌號。一些胡同,小巷子里的平房小院,盡是私搭亂蓋,根本沒有門牌。
己近中午的十二點鐘,胡明一與趙學銘因上午忙碌,沒來得急吃早點,己是餓得前心貼了后胸,又回到西窯洼大街上,在一家張記包子鋪前把自行車鎖好了,進去用餐。
張記包子鋪店并不太大,有兩間平房,里面設有廚房,外面一間是客人吃包子的地方,放有四,五張木桌。
小店里很干凈,香噴噴的包子味從廚房飄出來,饞得胡明一直咽口水。
一位像是掌柜模樣的中年人微笑地向他們打著招呼:
“兩位巡警光臨小鋪,想吃什么,這里有豬肉包子,素包子,酒菜涼菜醬牛肉,肉皮凍,炒雞蛋,涼伴海哲,還有整瓶的二鍋頭和散白酒”
胡明一和趙學銘商議了,點下一斤豬肉包子和幾個下酒菜,各自要了二兩散白酒,順便向張記包子鋪的掌柜,打聽李家胡同十二號在西窯洼的座落地點。
中年掌柜的回答讓他們兩人有了一線希望,原來,李家胡同座落于清代造幣廠的后面一條小道里,緊靠大悲院的南后墻。
飯,酒菜都上了桌子,胡明一夾了個肉包子剛要吃,又想起一個問題:
“學銘,這富商黎元明將巨款銀票是不是交給了二姨太太李香玉,有人知道了她手中拿到了巨款,為了獨吞謀害了她,偽造了上吊自殺現場。”
趙學銘喝一口白酒,也很自信:
“胡兄,你說的完全正確,糧站的青年搬運工看見了這位二姨太太,剛坐上了一輛黑色轎車,女傭人王玉琴也出現了,她會不會也參與其中了?”
胡明一也贊同:
“那也有能了,可這擁有黑色轎車的人可不一般,不是軍政要員,就是青幫或社會名流,咱們的對手不好對付啊”
趙學明聽罷,再沒說一句話,悶頭喝酒吃菜。
胡明一,趙學明匆匆喝完了酒,吃了飯菜,又來了精神勁頭,向掌柜的結了帳,感謝地告了辭,騎著上自行車向大悲院南后墻駛去。
真像王記包子鋪的掌柜所言,女傭人王玉琴的住地就座落于一條狹窄巷子里,小路兩旁布滿一個個土墻圍起的小院子。
一位花白頭髮的老人正好向他們迎面走來。
胡明一停下了自行車向前詢問:
“大爺,我打聽一下李家胡同就是這吧?
老人家點了點頭:
“是啊,這是李家胡同,這兩位巡警找哪一號啊?”
胡明一問道:
“我們找十二號,一個叫王玉琴中年婦女住在那嗎”
他神色嚴肅,驚悚:
“噢,我就是十二號的鄰居,王家平常沒人,剛才我在院子里聽她家門響,出院一看,出門人正是王玉琴,她拿著一個花色的大布包袱,被兩個穿著黑衣服的小伙子帶走了”
胡明一趕緊問:
“您看他們朝哪個方向走了”
老人指著身后的胡同岔口:
“他們三個人朝那個路口的小道走了”
胡明一趕忙向老人道了謝,和趙學銘飛身上了自行車,快速朝著路口的小岔道駛去,一會兒來到一條后來稱為(中山路)的大經路上。
胡明一快速巡視著大街,并沒有看見女傭人王玉琴和兩個男青年,可突然發現街道對面的一輛薪新黑色福特轎車己經開動,向金剛橋方向快速駛去,而車窗里露出穿黑衣青年和中年女人的背影。
他掉轉自行車,準備追蹤黑色轎車,可一輛有軌電車急速駛來,擋住了去路和視線。
此時,趙學銘沒有尋找到女傭人,一無所獲,失望的回到了胡明一的身邊。
胡明一急忙向他講:
“剛才,我看見一輛飛速而去的福特牌黑色轎車,車上好像坐著黑衣青年人和王玉琴。前天在糧站門口,二姨太太李香玉也是坐上了一輛黑色轎車離開了,這難道是巧合嗎?。
趙學銘有了同感:
“是啊,這三個人乘坐上黑色轎車沒了蹤影,沒地方去找,那咱們回她家去蹲守,萬一王玉琴又回來了呢”
胡明一點了點頭,只好和趙學銘回到了李家胡同十二號院子前。大院門緊鎖著,從不高的院墻外,可以望見了院中的兩間灰磚房。
鄰居院子的大門開了,走出來的人,竟是剛才胡明一,趙學銘見到的那位老者。
老人家看了看胡明一,趙學銘:
“兩位巡警沒追上他們?這家女主人王玉琴一直沒回來”
胡明一問著:
“老人家,我們確時沒追上他們,您還記得那兩個黑衣男青年長什么樣嗎,什么時間來找王玉琴的”
老人看了看周圍沒有別的人,便講敘了經過:
剛才,他正在低矮的院墻下曬洗衣服,從墻上探出頭,見到女主人王玉琴挎著一個花布包袱走出了院子,來到胡同。此刻,從不遠的隱蔽地方,兩個男子跑來。
他們年齡都在二十多歲,光頭,穿著中式黑布上衣,黑布綁著下腿。
黑衣人攔住王玉琴,緊拽著她往前走。
老人也覺得奇怪,就悄悄出了院子,跟在了這三個人的后面,直到了那條小岔道,才返身回來。
胡明一聽了老人家的介紹,心中沉重:
從這兩個黑衣青年的打扮來看,就像是津城青幫的混混。
女傭人王玉琴真是兇多吉少,如被綁架了,不會輕易被這伙人的放出來,在這里等待是徒勞的。只能趕快找到王玉琴的娘家人,了解情況,再確定解救她的方案,這是最后的一個希望了。
胡明一,趙學銘告別了老人家,急匆匆騎上自行車駛過了金鋼橋,向女傭人的娘家“顧升祥”鞋店奔去。
失蹤的女傭人(第二集)
金鋼橋邊的鳥市是民國時期,聯通大胡同商業街和估衣街的一個大市場。
一年四季內,市場里人群不斷,異常熱鬧,小販子們以倒賣各種鳥類為主。
在地攤上的竹籠子里,都有好看的紅子鳥,聰明的百靈,美麗的畫眉鳥,和會說話的八哥等,還配賣養鳥的鳥具,人們因此稱這里為“鳥市”
不少商販也出售蟋蟀,蟈蟈及大小的泥罐,玻璃盒,也賣些鴿子,小貓小狗等寵物。
大街兩旁也座落著密集林立的店鋪,什么書場茶社,戲院,飯館,小兒書鋪等,應有盡有。
不少游人在鳥市里逛餓了,也能在大街上的各個小吃攤上,品嘗到美味的水爆肚,羊湯,煎餅果子,煎悶子,炸春卷,煮湯圓,沖藕粉等天津風味的小食品。
胡明一和趙學銘從熱鬧的鳥市大街向西走,駛過一百多米,才來到了估衣街。
在這著名于華北一帶的大街里,內藏著津城聞名的耳頭眼胡同,是外脆內軟,香甜的“耳頭眼炸糕”的所在地。
估衣街里異常繁華,老字號商鋪云集,什么謙祥益,瑞蚨祥,老茂生,洋廣雜貨店,五甲子老煙鋪,還有達仁堂等等。
大胡同和估衣街是華北地區綢緞布匹,皮毛服裝,鞋帽筆墨文具,中藥材及日用小商品的最大集散地,己有六百年歷史。
當時,在估衣街上的一些鋪店,小伙計們就像唱歌一樣,吆喊賣出一些衣服和布料,買主可以討價還價。津城居民稱這種買賣為“喝估衣”所以此條街就稱為“估衣街”。
胡明一,趙學銘推著自行車,從估衣大街,那繁多的人群中艱難穿行,又向多方行人打聽,才在一個大巷子口,找到了名號為“顧升祥”的大鞋店。
他們兩人下了自行車,把車子鎖在店鋪大門前,快步進入了店里。
“顧升祥”鞋店是個二層小樓的商鋪,一樓大廳內高大明亮,紅木的大柜架上,陳列各種布鞋,還有些貴重的牛皮鞋。
買鞋,試鞋的顧客有十幾位,店員們忙前忙后。
一位年青男店員見到兩位巡警進了店,連忙迎了上來:
“您們是買鞋,還是有公事”
胡明一打著招呼:
“我們是意租界的巡警,找你們王掌柜有些事情,他再嗎?”
“噢,我們的老掌柜正在樓上,我帶您們去,請”
男青年店員見到胡明一,趙學銘神色凝重焦急,不敢慢待,快步請他們上到了樓。
在寂靜的二樓過道,男店員敲了敲一間大房子的屋門:
“老掌柜,有人找您”
屋里面傳出一位老人的聲音:
“噢,讓客人進來吧”
年青店員推開了大門。
胡明一與趙學銘進了屋里,看見了到在一個紫檀木的大條案桌邊,坐著一位目光敏銳,面容慈祥的老人。
他放下了桌子的一本帳冊,招呼兩位警員坐下,擺手讓年青店員回去了:
“兩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
胡明一向老人遞過租界警署的警員證后:
“老掌柜,我們是意租界的巡警,您的女兒有一個叫王玉琴的吧,她在但丁路上的富商黎元明家里當女傭人,她早晨到您這來過嗎?”
老掌柜看了看證件,認真回應:
“噢對啊,她是我的二女兒,早晨是回來了,在我在呆了些時間之后,她說回到西窯洼的家中拿些東西,就匆匆走了,怎么出了什么事了”
胡明一便把剛才女傭人王玉琴被兩個黑衣人拉走,可能上了一輛黑色轎車的經過,向老人家詳細敘說了。
老掌柜一聽大驚失色:
“哎呀不好了,我聽到她說住在小洋樓里的黎老爺暴病死于天津警局,二太太又上吊身亡了。我就知兇多吉少,不讓她一人回西窯洼的自家,可她就是不聽我的話。這閨女命苦啊,先嫁了那個倒霉人家,沒得好,現在又遇上了這等兇事”
胡明一連忙安慰老人。
趙學銘又問:
“老人家別著急,她臨走前和您說了什么,幾點出的門”
老掌柜冷靜了一會兒:
“她是在早晨十多點鐘,一個人走了,哎,這可怎么辦”
胡明一又問:
“您女兒為什么去當女傭人呢,怎么不在您店里幫忙干點什么,是誰介紹她去當女傭人的呢?”
老掌柜講敘起二女兒王玉琴的往事:
原來,王玉琴的那個不爭氣的丈夫,吸鴉片死后,老掌柜就讓她回到鞋店鋪,干些利索能急的活。可家里的大兒媳婦,二兒媳婦總找她的麻煩,準是怕她賴在娘家不走了,占了財產,她們之間鬧得雞飛狗跳墻似的。
哪有爹不疼女兒的,老掌柜是沒有法子,才給王玉琴找個女傭人的活計。
他的三弟在意租界的工部局里當差,是讓一位同事安排的。
老人家講述,也證實了王玉琴對胡明一,和趙學銘自述是真實的,也讓兩位巡警陷入了沉思,
他們現在從哪著手呢?
趙學銘靈機一動:
“老人家,您女兒坐上的那輛黑色轎車是新型福特牌的,在城里沒有多少輛,天津警察局交通科負責登記全市小轎車,并發放牌照,我們到那里去查一查。您先到附近的警察分局去報案,看他們能發現什么線索,咱們分頭行動,越快快好,要是有了消息,您或家人就到意租界第一警署,找我們”
老掌柜也同意這個追蹤方案,拿了筆和紙,讓趙學銘寫下警署的地址,他們倆人的名子。
胡明一,趙學銘離別了老掌柜,匆忙走出了鞋店,騎上自行車,向天津地方警察局奔去。
一路上,胡明一從東北角的北馬路,再騎至法租界,也沒見到一輛嶄新的福特牌小轎車。
在天津警察局的辦公大樓里,交通科的警員仔細查閱了最近新福特牌轎車的登記,上牌照的記錄。
果然,在登記薄上記載著兩輛新車:
第一輛的車主是東北軍閥張作霖在津的一名親戚,社會名流。
這第二輛的車主就是津門有名的青幫大佬趙大公子。
胡明一忽然想起了將女傭人王玉琴帶走的兩個黑衣男青年,就像是青幫的混混,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那三人乘坐的那輛福特黑色轎車,真是青幫大佬的座架,那他和趙學銘完全陷入了,無法追查下去的絕境!
趙學銘也留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在天津警察局干了多年,黑白兩道都經通,更明白津門青幫的厲害:
民國時期,津城里的各式青幫勢力強大,在華北名震一方,在江南一帶的黑道也算有一號。
青幫主子和混混們把持著津門各個苦力腳行,貨運碼頭,賭場妓院等行業。有名的大佬分別是日租界碼頭中的袁文會,法租界紫竹林碼頭的三霸天,三岔口貨場的趙大公子等等。
在津城的社會和警政各界都有青幫的臥底,眼線。一些政府公務員,警察,各界名流,與其報社的編輯記者,教師醫生,政界遺老,退役的軍官等等也參與其中。
他們的身份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下可入地,上可通天,在津的外國政府的諜報機關也拉攏青幫的一些重要人物,以備己用。更讓人不寒而竦的是,津城青幫的創始人中,竟有原直隸省警察處處長厲大森,前陸軍四十一軍需處長等,一些民國前高級軍官和政府重要官員。
津城的青幫在社會上更是無孔不入,那時有句老話,“混混治土匪,警察靠邊”,一些軍閥政府的警局成了擺設,就連民間人們合法權益的糾紛和侵犯,也請這樣的黑幫來擺平,這是當時民國獨有的社會黑暗。
胡明一,趙學銘走出了天津地方警察局的大樓,都心知肚明,再明目張膽的查下去會惹出災禍,這要另選途徑,秘密行動。
他們兩人回到意租界第一警署后,向上司安東尼克匯報了一系列的案情。
這位洋警官也像泄了氣的皮球,沒了興頭,準備和警署上層商議后,再作決定。
夜幕降臨,胡明一換上便衣離開意大利租界的警署,來到金剛橋下的一處王家飯館,這也是中共天津地下黨組織的一個秘密交通站。
他見到了自己的老上級王老板,通報了黎元明巨款之事和兩起命案的情況,也說出了一些想法。
在飯館后院的一間小房里,一向謹慎從事的王老板,同意了將這幾件事情向津城地下黨組織匯報,讓胡明一聽到指令后,再見機行事。
胡明一在小飯館吃一頓美餐后,高興地離開了秘密交通站,回到了警員宿舍美美睡了一夜。
當日下午時間,女傭人王玉琴的家人也立即向附近的當地警局報了案,警察們對女傭人被綁架的事件并不上心,讓他們回去等信。
兩天后,掛角寺一帶的海河水面漂泘上來一具女尸,從此女傭人王玉琴被綁架,失蹤的事件,終于有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