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跟著衛仉夫婦回了西院的華姨娘一行人卻是臉色不虞,其中以華姨娘和衛之貽為最,畢竟衛依永小朋友純粹是因為父親身邊站的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自己所謂的“母親”才悶悶生氣的。
“爺,妾身將華妹妹安排在了存菊閣,只是這四姑娘、五姑娘還有三郎的住處妾身尚不知如何安排,還望爺提點一二。”華姨娘原本就一直關注著前面二人的一舉一動,心里只想著最好文氏對衛凝荑動些手腳,這樣她就可以扳回一城了,不過文氏只是在衛仉把孩子遞過來時抱了抱,就轉交給了奶娘,然后,就沒有然后了。知道文氏開口提起了住所安排的事宜,便又升起了別的心思,就打算雞蛋里挑骨頭,算計不了文氏,惡心惡心她也好。
“嗯,西院空著的地方多的不是,隨便哪兒哪兒都不會差,你只管安排便是,院子里大小事宜一律都是你在料理,若是我插了手,豈不是就亂了套,這里頭的門道你可是懂得多些,我也就處理外面朝廷安排的差事就行了。”衛仉雖作為郕王府的世子,卻同郕王衛萬渠一樣對府中之事一貫散漫,而安氏也有心要放權,所以府中事務不論大小,一律都是文氏在管理,二十年來府中被打理的井井有條。
“父親,我和弟弟妹妹都是要同阿娘一起的,莫要把我們分開。”衛之貽這時聽了這話便嗚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若是換了往常在青州府時,衛仉只會覺得自己女兒這副姿態真是率真可愛極了。
可如今是在上京,是在天子腳下,行事作風都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那些掌權多年的老狐貍,自家的女兒任性可以,但若是超過了限度,犯了規矩,自己也是不能容忍的。
“閉嘴,不懂規矩!你是王府出來的姑娘,就算是庶出,也沒有和姨娘住一處的道理!永兒作為男兒就更無可能!從今兒起,你們的阿娘、母親都只會是爺的妻,而不是一個姨娘。以前在青州忙于政務,疏于對你們的管教,竟不想被養的這般不知禮數,這又哪里像一個王府教養出來的姑娘!若是讓外人看到了去,外頭還不笑掉大牙!”這一句兩句雖是在訓斥衛之貽,卻也是句句戳在華姨娘的心窩上,這可不就是在說她沒教養嘛!雖是眼里漣漣淚水,心中也是熊熊烈火,卻也是萬萬不敢當著衛仉的面發泄出來,生怕讓他厭了自己。
有氣只能憋著的日子華氏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了,自從跟了衛仉以后,就再也沒有經歷過曾經在家中受過的氣了,就連自己的嫡親兄嫂也不敢輕易擺臉色給自己看了。哪里的想到經年之后自己的枕邊人竟會給自己氣受,他曾是她的保護傘,為自己遮風擋雨;現在卻成了那傘外的狂風暴雨,一瞬間的轉變讓她完全不能接受。只得把所有的過錯都丟給文氏母女,若不是她們橫插一腳,又哪里會讓自己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呢?由此可見,估計以后這西院怕是不會像曾經那般風平浪靜了,不過就華氏母女的本事,也實在是翻不出個什么風浪,所以文氏也未曾真正地放在心上,卻未想到,她到底是低估了衛之貽的本事,竟敢拿著衛榛苓做筏子勾搭勛貴家的少爺,到后來還成了一家的主母,不過那也是個臭名昭著的官夫人罷了。當然,那些都是后話了。
到了西院的正廳,文氏坐在左側主位上,也是不多說廢話,只管溫聲細語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若這樣,妾身命人帶著四姑娘去西院看看,至于三郎就勞煩夫君帶去西書房,同大郎和二郎一道如何?這般也是方便了先生教書,三郎每日去族學的距離也近了許多,可省下時間來多養養神,再者三郎若是有何問題也可請教哥哥們,畢竟夫君每日也有公務在身,也不是時時都能給三郎答疑解惑的。”
“夫人如此想法甚好,得妻如此,夫復何求?”衛仉坐在正廳內右手主位上,懷里還抱著五姑娘衛凝荑,小姑娘似乎感受到自己的父親的好心情,便坐在衛仉的腿上對著一旁的文氏嘻嘻地笑起來。
“華妹妹可曾帶的有可心的人在身邊,若是有,我便給妹妹你好好安排;沒有的話,我這便喚人命那人伢子明日帶人到府上來。說起來,爺身邊也是許久未進新人了,也該讓府中好生熱鬧熱鬧了。”文氏對著站在四姑娘衛之貽身邊的華姨娘說,見華氏還是一愣一愣的,便又轉回頭來詢問衛仉的意思。
衛仉自然是不會拒絕新人在懷的感覺,當下就欣然應允了,不過對于給華姨娘安排人手的事情,他倒是還念叨了幾句:“她之前不過是一個小小知縣家的庶女,她身邊伺候的人都是我在青州府時臨時撥給她的,不礙事。存菊閣那里若是缺人手也無需那樣麻煩,本來你安排新人進府已是需要花費不少了,若是連伺候的人都還找府外的,只怕是母親又少不得多注意著這邊的動靜了。這院子里的下人不少,再不濟都還有整個王府,這兩百多口人里面愣是沒有一個可以放在她身邊伺候的不成?”衛仉向來都是興致過了就不會管事的了,再說了這還有即將未過門的新人兒,心里面只得擔心若是太張揚了會惹來郕王夫婦二人的怒火。
世子妃文氏是大家族里出來的貴女,處理府中內務向來是運籌帷幄,秉承著“一碗水端平”的原則,再說了她夫家不缺銀子,自己的嫁妝也是按公主品級來的,所以說她也是對院子里的姨娘們都十分大方的,看著這火候也差不多了,便只管順著世子爺衛仉的話說道:“爺也別這么說,華妹妹到底也算得上是府里的半個主子,雖說府中下人們不少,可到底多是些打雜的媽媽和小丫鬟。這,這要是實在是華妹妹瞧不上的話,便從我身邊分些人到存菊閣那里去伺候,我這邊也無需那樣多的人。”
華姨娘一聽便有了尖叫的心思,只想趕快拒絕文氏的“好意”,在她看來這就是文氏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而使出來的手段。奈何她只是一名姨娘,就是來給別人做小的,說的直白點就是主母身邊幫忙伺候爺的高級奴才罷了。這心中本就有一股火,現在更是不平了,卻又只能暗暗地掐著坐在一旁的衛之貽,由于明面上其他人也看不出來是個什么動靜,衛之貽疼得只能忍著,慢慢地低眉垂首,淚水在眼中直打轉,心中只是恨極了:老天爺為何如此不公平,為何她不能同衛南喬、衛榛苓一般,有個聰明能干的親娘;為何不能同衛于桑一般,有一個得主母青眼的姨娘;實在不行,就同她親妹一般,得父親真正的寵愛也行。為何阿娘生氣心情不好時,衛依永和衛凝荑可以被哄回房間,而她就要被迫當出氣筒,除了衛之貽和華姨娘本人,沒人知道華姨娘的暴力行徑。衛之貽自己知道衛依永作為華姨娘未來的希望,是舍不得打;而衛凝荑則是得父親的寵愛,是不敢打。每每事后華姨娘來道歉,帶來的是珍貴的禮物和甜蜜的話語,她總是會麻痹自己,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相信,她總覺得她的好日子一定會來的,她會讓所有人都對她刮目相看,讓自己的阿娘看看自己不比男兒差,也會給她帶來尊榮;而父親則會看見出類拔萃的她,一定值得比其他的子女更受寵愛。
不過在接下來一段不短的日子里,衛之貽才猛然發現是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