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參見項王。”
“有傷在身就不要多禮了。”昏暗的房間里,項羽看著幾乎包扎了全部上半身的彭越道:“你這傷如何了?”
此時已是深夜,因為沒有彭越等人的任務,在項羽來之前彭越已經入睡。不過因為心中的事情,項羽還是將彭越叫了起來。
起身后的彭越還稍微的動了動,嘴角忍著痛露出了一絲微笑:“謝項王記掛,已經無大礙,只需休息些時日就可以徹底的好轉。”
聞言,項羽微微的點頭。這不過是簡單的問候,戰場上受傷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常見了,項羽的心思不在這,自然懶得多說什么。
有些疲憊的雙眸靜靜的看著。
也許是察覺到了項羽有事前來,低頭思忖一吸的彭越收了收臉上的笑意,先開口道:“先前未曾跟項王明言,實在是……”
“先前的事情心里清楚就好了,不用多說了。”項羽直接將彭越的話打斷,深吸一口氣接著道:“本王來是想問問你。你可知道敖倉的一些事情。”
“知道一些,不知項王想問的是?”
“兵力。”
“主要的是你又沒辦法兵不血刃的拿下敖倉。漢王已經逃回了函谷關,可齊王的大軍一直步步緊逼,眼下我軍又需要一些時間來休整。”
輕輕眨了眨眼睛,項羽稍作停頓,思索著說道:“如果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敖倉,這可以減少很多的麻煩事。”
“兵不血刃的拿下敖倉?!”
聽項羽一說大體的事情,彭越心中也多少知道眼下的局面。談論起戰場的大局,彭越還是有些本事的。也知道事情的緊要與否。
低頭仔細的想了想,彭越輕眨眼皮思忖著說道:“漢王也沒有想到廣武會是這種局面,所以主要防守都放在了敖倉,有三萬大軍。不過末將也不清楚那里的主將。可是想要兵不血刃的話,這還是不容易的。不過漢王既然都已經兵敗回了函谷關,應該也不是沒有辦法。”
“這么快有辦法了?”項羽猛地集中了精力看著彭越,神情都有些激動,“什么辦法,快說來聽聽。”
該是混亂的局面讓項羽心中多少有些煩悶和混亂。再加上最近休息不足,難免的會出現混亂。
彭越見項羽如此,卻不由得一聲輕嘆,聲音也變得低沉了些許:“辦法應該有,只是末將眼下也說不出。”
再抬頭看時,果見項羽眼中剛剛泛起的一絲亮光又淡化了。
“那就是說你也沒有辦法了?”
“項王恕罪!”
“本王來又不是治你的罪的。可你這也有些……!”長長的噓出一口氣,項羽頓覺難耐:“沒有辦法就說沒有辦法。你這應該有算是怎么個意思?”
“末將知錯。”忍著手臂上傳開的疼痛,彭越恭敬的拱起手,“末將只是覺得會有辦法。只是一時間想不到。”
這處房舍相對的幽靜,在城中的位置也算是偏僻。小小的房舍中在夜間透露著清涼,可項羽越呆下去,卻感覺整個人越亂。
不知不知覺急促了的呼吸,更加沉悶的面容。這讓項羽越來越有一種想要揍個人發泄一下的感覺了。
好在最終還是忍住了,畢竟正事要緊:“怎么搞的好像你跟一些算命術士似的!”
也許冥冥中真的有些什么。后世信息量多過滿天星辰,聽的怪事也多了,有些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心中會有一些預感。也許這彭越就是那種人吧!
但愿。
壓下了心中的躁動,項羽最終快速的扔下一句:“既然你覺得有,那就躺下想想看吧。眼下的局面是有些困境,但還不是死局。本王就先不打擾了。”
說罷,項羽就拎著霸王戟轉身離開了。
身后的彭越松出口氣,恭敬躬身道:“末將恭送項王。”
出了房舍,項羽一手握著霸王戟隨意的舞動了兩下,破空聲呼嘯著散開。
……
快速流動的烏云一時遮擋住一片的星辰。黑漆漆的城墻上,兵士們懷抱著各種的兵器依靠在城垛上小酣。
“這次算是自開戰以來,齊軍的戰鼓聲停息最長的一次了吧。”帶著兩個重重的眼圈,季布跟龍且一同走在城墻上通道的正中巡查。
“約莫半個時辰。”
“有半個時辰了嗎?”
“有了。”龍且又肯定的說了一遍。
“那的確是最長的一次了。”停息半個時辰的時間對眼下的局面來說作用不大,可季布卻忽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龍且卻蹙眉看了眼季布道:“我看你還是去休息會吧,這里有我們幾個看著,不會出問題的。”
“也好。”
只是這簡短的兩個字剛剛出口,耳邊又傳來了一些熟悉的聲音。
兩個人警覺的朝著城外看去,盡管黑漆漆的不容易看清楚,可他們還是看出了夜幕遮掩下的齊軍。下一刻,直接就是一波箭雨射了上來。
大多數的箭矢射擊在城垛上發出叮叮的聲響,只有零散的落在了城墻通道上。
那些小酣的楚軍兵士拖著疲倦的身體慌忙站起,可等他們真的清醒過來的時候,齊軍已經撤了。
兩隊兵衛從城墻的兩側先后舉著火把奔了過來,看到的只有留下的箭矢和不多的幾個輕傷兵士。
季布從一個兵衛的手中接過火把,朝著城外用力扔了下去,火苗在空中呼嘯著劃出一道弧線,留下一縷油煙。
落在遠處空蕩地面的時候,卻并沒有照出齊軍的身影。
“這種感覺怎么有些熟悉啊!”音色極粗,這聲音一聽也知道是鐘離昧來了。
“什么事感覺熟悉了?”
有些壓抑的聲音的從身后傳來,眾人回頭,看到了那個手握霸王戟,身后大氅微微浮動的項羽。
“項王。”
“有種感覺。煩,很煩很熟悉的感覺,可就是說不上之前在哪里遇見過。”
看了眼腳底下踩著的一支羽箭,項羽面無表情的說道:“你說的是當初在忻城,自己違背軍令帶著千余兵卒殺出城時的感覺吧。”
“對。末將也想起來了。”鐘離昧睜大的雙眼中泛著亮光,好像發現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樣。
只是在這短暫的激動之后,整個人又萎靡了下來,低頭不說話了。該是想起了因為自己私自出城受了軍棍,最后連收尾一戰都沒有趕上的事了。
“很可能齊軍就是想以此激怒我們,逼著我們出城一戰。”
“那就出城打嘛!”那剛剛沉默下去的氣勢又漲了上來,鐘離昧利落的拱手:“末將懇請項王下令出城一戰,無論如何不能這些雜碎小瞧了我等。”
“你這著急的性子就不能先收一收嗎。”項羽直接瞪了過去。手中的霸王戟不由自主的緊了緊,全身肌肉都在那一刻隆起了剎那。
這聲嘶吼讓龍且季布還有周圍的一些兵將感覺心頭一陣,似乎靈魂被清洗過了一遍一樣。
感受到項羽的情緒波動很大,龍且趕忙暗中伸手碰了一下鐘離昧的手臂,一邊急切說道:“鐘離將軍,驍勇善戰是不錯,可也不能只想著沖鋒啊。”
控制著自己情緒的項羽也沒有在意他們究竟在說些什么。只是時不時的會看看周圍的兵卒,一張張布滿了灰塵的面孔,盡是疲憊。
如果情況可以好一些,他自己都想直接殺出去了才對。
好一陣的寂靜之后,項羽才重新開口道:“本王跟彭越已經想到了辦法,不過還需要再等等,等齊軍跟白日一樣全力來攻城。”
話落,直接轉身看向了季布:“先去休息吧,這里由龍且主陣。”
……
到了深夜,身處齊地的天眼軍送來了消息,云韜也沒有任何耽擱的直接找到了剛剛返回廣武的項羽,“消息稱,齊國境內又集結了十萬大軍。是齊王任命丞相蒯通做的。除此之外還籌集了大量的糧草,很可能是想來這里支援。看樣子,齊王這次真的想趁著機會徹底吃掉我們!”
“胃口還真是不小。只是這次齊王也太謹慎了吧。”項羽強撐的兩個眼眶都有些微微的疼痛,可整個人又有些靜不下來。
“我軍跟漢軍爭奪了這么些時日。以目前的局勢看,齊軍算是后者。我們最好當做自己知道的事情他全都知道。明知道我軍現在狀態很差,他竟然還打算襲擾消耗下去打持久戰嗎!”
……
夜風習習的荒野上。
韓信舉頭看著星空,李左車跟傅寬都在他的身后安靜站著。
此情此景,猶如詩人賣弄風騷一般,韓信背負著雙手緩緩道:“困獸之爭方使全力。楚軍的斗志不輸山中猛虎。孫子曰,用兵之道不外乎出其不意虛虛實實、假假真真。本王卻覺得用兵之道在于兵多將廣,若有百萬可以唯命是從之雄兵,這天下何愁不能平定?”
“兵法韜略終究是計策,一個失策就可能放虎歸山,前功盡棄。若無絕對把握,還是不要主動打開牢籠跟猛虎較量的好。等他真正的筋疲力竭時,就是殺雞的刀,也能一點點剝下虎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