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騎在馬上,一言不發,憔悴的面容之中帶著一絲鐵青。
青鸞擔憂地看著他,關切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凌風默然片刻,茫然說道:“我也不確定,自從攻陷王庭以來,心里一直覺得不踏實。”
青鸞想了想,替凌風分析道:“是覺得自己被他們利用了嗎?”
“或許是吧,我也說不上來。”凌風不確定地答道。
“又或者,”青鸞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是因為坐上了單于王座,沒多久就又失去了,所以心里有些失落?”
“單于王座?”凌風茫然地看著遠方,旋即搖了搖頭:“我從未想過自己要成為單于,我只是想手刃仇人,然后,一直追隨在你身邊。”
青鸞嫣然一笑:“那你現在已經手刃了仇人,也正在我身邊啊,還有什么不高興的。”
“嗯。”凌風應了一聲,又道:“當時被木圖哈重重圍住時,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沖出來,回到你身旁。”
青鸞靜靜地看著凌風,凌風被她看得有些難為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是想著,曾經誓言追隨,卻自己跟著別人去復仇,結果還死在外面,這樣的話豈不是太慚愧了。”
青鸞淡淡地笑了笑:“好了,回來就好。”
凌風低著頭,突然神情黯淡了下來:“我有一種很糟糕的感覺,或許,我殺了不該殺的人。”
“你是指,紹布部落?”青鸞問道。
凌風輕輕搖了搖頭:“紹穆爾親口承認了他就是六年前在雁棲山屠我全村之人,其罪孽深重,令人發指。”
“可也不至于罪及整個部落吧?”青鸞突然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改口道:“算了,鐵蹄之下無冤魂,這就是戰爭……”
“鐵蹄之下無冤魂……”凌風不自覺地重復了一遍,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兩人默默地并排騎行著,過了一會兒,凌風才說道:“我在突圍時,跟木圖哈有過幾次交手。”
“嗯?”青鸞看著凌風,安靜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瞧見他的腰間也別著這么一把匕首。”凌風拿起匕首端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和我的一模一樣。”
“在紹布部落,紹穆爾的話就讓我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后來被巴魯打斷了。”凌風皺著眉頭回憶:“后來見到蒙克,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只是當時的情形,我滿腦子都是復仇,他們一提起雁棲山就讓我怒火中燒,所以也沒在意太多。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我一開始就被那仁高娃和巴魯利用了……”
青鸞聽凌風這么一說,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讓她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凌風看著青鸞,眼眸里流露出一絲悲傷。
“你別多想了,或許都只是巧合而已。”青鸞寬慰他道:“你一直抱著復仇的執念,如今大仇得報,多年來的目標突然沒有了,所以會容易瞎想。”
“我也知道在見到那仁高娃問清楚之前,這些都是胡思亂想。”凌風頹然說道:“可這些念頭就是揮之不去,不斷地冒出來。”
“好啦!”青鸞突然指著前方說道:“前面不遠就是昨夜扎營之處,你太累了,好生休息一晚,明早起來就好了。”
凌風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小聲對青鸞說道:“謝謝。”
“嗯?”青鸞問道:“你說什么?聽不清楚。”
“謝謝你。”凌風真誠地看著青鸞,眼神清澈得讓青鸞突然有些發慌。
“你是我的追隨者,開導你是我的責任。”青鸞故作姿態地說道。
“那,凌風謝過青鸞大人。”凌風也發現自己有些失態,老臉一紅,趕緊掩飾道。
“哼,那你說,要怎么謝?”青鸞揚起下巴問道。
“啊?”凌風窘在那里,一時答不上話。
“怎么?謝謝就是嘴上說說,沒有實際行動啊?”青鸞毫不客氣地繼續追問。
“呃……不是……凌風任憑青鸞大人驅使,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凌風一時找不到話,只得趕緊先表態。
“哼,還赴湯蹈火……你有多久沒有烤羊腿給我吃了?”青鸞怒目圓睜:“還不趕緊去給我烤兩條來!”
“啊?是!遵命!”凌風忙不迭應道。
“那還不快走?我都快餓死了!”青鸞雙腿一夾馬腹,向著營地沖了過去。
凌風見狀,急忙打馬緊緊跟上。
青鸞回頭看了看凌風,眉頭升起一絲擔憂:“看他這樣子,連草原的名字都不愿用了,假如事情果真如他所想,不知他能否走得出這個陰影?”
王庭。
木圖哈大馬金刀地坐在王座上,安然享受著身旁侍女遞上來的美酒。
“單于,如今巴魯鐵騎已被剿滅,祁支之子下落不明,不足為患。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代欽以及阿斯瑪部落,還請單于示下。”一名將領模樣的人躬身問道。
“阿斯瑪部落不足為懼。”木圖哈不以為然地說道:“此前皆因草原全力南下,所以各部落兵力空虛,才被那阿斯瑪鉆了空子,如今我既已回師,且勢如破竹般剿滅巴魯和那祁支之子,應有殺雞儆猴之效,諒其他宵小之輩也不敢再肆意妄為。”
“至于代欽……”木圖哈閉上眼睛想了想,緩緩分析道:“如今我攜討逆之功,坐上單于之位,代欽定不甘心,我與他之間必有一戰。”
“是,我已經向南面派出探馬了。”那名將領答道。
“其他貴族怎么看?對我繼任單于一事。”木圖哈問道。
“他們當然沒有意見,草原向來是強者為尊,誰能給他們帶來財富、牛羊和女人,他們就會支持誰。”將領不屑一顧地說道。
木圖哈點了點頭:“話雖如此,但我們連續作戰,已經元氣大傷,再內耗下去的話,恐怕來年將無力再次南下。你去聯絡一下所有的貴族,讓他們聯名支持我繼任單于,只要各大部落站在我這邊,代欽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遵命。”將領應道,隨后便告退離去。
“這個祁支之子,總感覺有些蹊蹺。”木圖哈靠在王座上,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了凌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