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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易碎琉璃脆

第二十八章 回憶往昔

彩云易碎琉璃脆 星云如雪 4022 2019-03-16 23:13:35

  青山綠水暖風來,可耳邊卻是悲凄的哭泣聲。

  是何人在這祥和美麗的春天里灑落淚水?

  低矮的青瓦房,綠油油的青苔,枯樹上鳥兒歡快地叫著,如何知屋中人的情殤?

  白綾數尺,城外山中最普通樹木制成的簡陋棺材一個,里面裝著的自然是人,還是一個死人,沒了心的人。

  棺木還未蓋上,棺中人臉色蒼白,略微佝僂的身體也已經涼了,涼透了。

  屋中有一個穿喪衣的女人,滿臉是淚水,泣不成聲,懷中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那是一個眼神呆滯的男童,或者明白了些事實,又或許不太懂得,他沒有哭泣。只是一動不動地瞧著自己的母親哭得那般凄慘。

  兩側站著的是街坊鄰居,能出點力便出點力,孤兒寡母,今后的日子也不好過。

  而門外,便是手執紫弦劍的李弦月。她在駐足遠望,瞧著屋中的情形。

  那個孩童是不幸的,可于李弦月而言,那個孩童又是幸運的。至少,他還有一個家,他還有一個娘親。

  暖風吹在身上,卻也不知何滋味。

  又是一年盛春時,先生堂上書聲朗。

  曾經,這里還是一座不知名的山,這里還是一座不知名的村莊,只因有白鹿仙人隱世于此,眾多人慕名而來,才有了白鹿城。

  白鹿城中有一座白鹿書院,千年的大榕樹舒展成蔭,樹中有生機萬千。院內朗朗書聲,何其令人羨慕。

  女子自古種桑養蠶,三從四德,何須讀書識字?無才便是德。這也不知是何人先言說出來,可男子們信了,最可悲的是,世間多少女子也信了。

  恐怕亦是時間,將這一切潛移默化,幾乎讓它成了一條鐵律。

  可幸而有左勝男這般的女子,于男兒當道的兇流中獨立潮頭,一聲“誰道女子不如男,敢與男兒爭齊天”的震天呼聲,驚醒了多少還在睡夢中的女子。

  若沒有左勝男,恐怕這青蓮宗也不會有青竹峰,便不會有如留香派這樣一個皆為女子的門派。

  要知曉,留香派在六派之中長居前三,實力也不容小覷,亦是這白桐洲的重要力量。

  如堂中孩子這般年歲,李弦月卻在家中。可她又是幸運的,她有一個當教書先生的父親。每當堂中書聲起,她總能偷偷地躲在一處,靜靜地聽著。

  李弦月不想成為一個一無所知的人,她不想當自己瞧著這春夏秋冬,卻又不知何言。

  讀書識理,女子為何不可?難道只有男子才能明理行天下?這算得什么道理?

  青石臺階之上,一個手執著書卷的書生笑意滿滿地瞧著自己的學生在院內奔跑,嬉戲玩耍。

  青石臺階下,是一個面色冷清,眼神中盡是無情,卻又忽而嘴角勾起一點笑容的男子。

  可那笑,卻好生美麗,就像雪山蓮花綻放,清冷而別具一格。

  想必,那男子必然有著自己的故事。

  白鹿書院的先生,自然被稱之為白鹿先生,何人又不羨慕白鹿仙人的那一份不羈與灑脫。

  兩人只是相視一笑,白鹿先生在笑,李弦月卻收回了笑。她轉身,便離去。

  “慢著,兄臺。”白鹿先生叫住李弦月,踩著臺階竟追了下來。

  李弦月停下腳步,冷漠地回頭,卻不知這白鹿先生意欲何為?他們不過初次相識,這般恐怕有些冒昧。

  白鹿先生笑著,舉止中透著幾分羞澀,卻是有禮,道:“兄臺,我乃這白鹿書院的先生——鹿不羈,初見兄臺,甚覺有緣,不如到我白鹿書院一坐。”

  雖說是教書先生,可這鹿不羈說話倒也有趣,況且李弦月也想去瞧一瞧,這白鹿書院是否名副其實。

  李弦月點了點頭,抱拳道:“在下李仙岳,四海為家。”

  白鹿書院當真有白鹿,不過這白鹿卻是雕刻而成,鹿上坐著一個悠然的仙人,遙望遠山。

  孩童在院內奔跑追逐,臉上笑容如初生之光,讓人心中霧霾皆去。

  院內有一顆高大參天的菩提樹,虬根橫生,枝繁葉茂,已有千百年的歷史。樹下有一四四方方的石桌,瞧著面貌,也似歷經滄桑,與這大樹同壽了。

  李弦月與鹿不羈相對而坐,沏茶倒水,閑話家常。

  鹿不羈道:“李兄瞧我這白鹿書院,雖不華麗,卻是處處生機,就是這菩提樹下,亦有陽光。”

  菩提樹下,少有斑駁光亮,它映在地上,落在石桌上,那般柔和。

  李弦月道:“這確實是一處清凈的好地方。”

  鹿不羈道:“那李兄可有曾想過,尋得這樣的一處安靜之地,遺忘一些事情,那樣會更快樂,更無憂?”

  李弦月不語。

  數個時辰后,李弦月告別了鹿不羈,心有所思。

  鹿不羈本以為自己可以說服李仙岳放下心中的一些事情,可奈何李仙岳將它們牢牢地鎖在黑暗當中,不見天日。

  又走過了多少大街小巷,李弦月獨自行走在人群中,走在這大道之上。

  嘈雜的人聲,來往的行人,從耳邊,從眼前流逝。

  似乎行到何處,總有那紅樓,便是男子的溫柔鄉,女子最為笑靨如花之地。

  “公子,你快些,夫人還在家中等著。”那是一個頭發黑白參半的老管家,向著在紅樓門口與女子摟摟抱抱的華衣男子急聲道。

  華衣男子卻是扭過頭,狠厲地瞪了這老管家一眼,道:“曹老頭,你再在此地狗吠?那老東西已經死了,今后便是我當家,你給大爺小心點。”

  曹管家卻是在門外一愣,卻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少爺說出這種混賬話。可想一想以往,似乎也不足為奇。

  可當華衣男子扭過頭,他臉上的笑容又是那般燦爛,燦爛得像一朵盛開的花,鮮艷極了。

  “小寶貝,你可要在這好生等我,待我埋了那老東西,我便迎接你過門。”華衣男子厚唇一撅,便落在了那花枝招展的女人臉上,春風得意。

  這女人的臉,好生香甜!

  “馬公子,你可要說話算數,我可在這盼著。你若是騙了我,我便再也不見你了。”一條花香彌散的手巾撲在馬公子臉上,瞧他一臉的享受。

  馬公子對曹管家罵罵咧咧,臉上皆是不悅,似在責備曹管家耽誤了自己的美好日子。

  卻又一下,撞在了一個軟綿綿的人身上,這人正是李弦月。馬公子還沒有抬頭見這人,拍了拍衣衫,便破口大罵起來:“不長眼的東西!找死!”

  可當馬公子一抬頭,便是一劍鞘拂來,頗為響亮。連人帶牙將他扇倒在地,呻吟不止,血也滴了不少。

  如此,李弦月才由馬公子的眼中瞧出了一點恐懼,一些害怕。曹管家連忙蹲下身子,想要拉起自家公子,卻是被他拂開。

  這樣的世家公子,還是李弦月平生第一次遇見,可遇見一次,便不想再有第二次。

  馬公子驚慌失措地趴在地上,只是掠過李弦月冰冷無情的眼神,便心中一陣寒氣逼人。

  眼前人拿著一柄長劍,顯然是行走江湖的,若是殺人不眨眼,小命一下就沒了。沒了小命,如何尋歡作樂?如何與自己的小寶貝共度良宵?也不能自家老爺子剛走,自己后腳便追了上去,這樣也著實太孝順了?

  他馬公子可不是那樣的人,決然不是!

  說話漏風,馬公子也得吱吱唔唔,也得低聲下氣,也得述說自己的錯誤。伸手不打笑臉人。

  李弦月對此等人不理不睬,繼續向著前方走著。

  馬公子也連滾帶爬地消失,唯恐這身后持劍的男人來了興致,一劍收了自己。

  這老爺子剛死的好消息才到耳邊,卻又沒想到遇到這等不幸之事,禍福皆有。

  每一個青蓮宗的弟子,尚知都要以解救天下蒼生為己任,否則習劍又是為何?可這樣的人,又如何值得自己去拯救?李弦月心中一陣疑惑。

  像姓馬的那般人,恐怕要讓他回頭,很難。

  有時救一個人的性命容易,救一個人的靈魂卻很難。否則,如何佛宗的無覺大師以一生之力普度眾生,卻無多少人將他牢記在心?

  倘若佛宗的人真的度化了世人,那這世間也不會有這般多的深重罪孽。以佛宗所言,生而為靈,身纏七情六欲,此之不去,罪孽難消。

  春日湖邊,有輕舟靠岸。亦有出來游玩之人,坐著小舟在湖中賞景。坐在船上的,是一家人三人,孩子是一個女童。

  瞧著他們的模樣,便知他們很幸福。

  李弦月忽而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母親年輕的時候總將父親掛在嘴邊,也常聽得她念叨著一句話。

  盛春繁花世絕色,不及美人眉間砂。

  李弦月的母親常說自己的丈夫沒有本事,可她說著的時候卻是笑著的,仿佛吃了甜食一般。那句詩,亦是父親送給母親的,那是他們第一次相見,在湖上。

  李弦月獨坐于橋頭,手中拿著劍,遠望著這輕舟綠湖小人家。

  在一想想,若人間無情愛,哪有這般美好。

  天上日如盤,這美麗的春色。

  可當太陽再次落下,黑暗便將來臨,一切便會死寂。

  可日升月落,恒古不變。

  李弦月一直獨立在橋頭,由太陽當空,至夕陽近山,再到全然沒入山頭。

  橋上本有來來去去的行人,各色各樣,這周圍,在這新月升起時,便是一切都安靜了。

  這黑夜本是這般月光清涼,可不知由何處,大霧漸起,彌漫了眼前的湖水,彌漫了整個白鹿城。

  白鹿城,很少有大霧;白鹿城,也從來很少這般安靜。一切,只因月妖貓的來到。

  白霧縹緲,將橋頭的人逐漸遮擋,直至她整個人都陷入了這迷茫之中。柳子淵眼眸發光,由橋頭移向了漆黑的夜空,也不知心中在想著什么。

  在這白霧當中,卻不知有多少人在前行,也不知他們在探尋著什么。

  一只白色的貓隱藏在白霧當中,自然瞧得不清晰,一眼望去,誰又知道那是白霧,又或者是一只白貓。

  月妖貓從來未曾因為害怕,因為恐懼,而放棄眼前的獵物,從來不會。

  透明而鋒利的爪在朦朧的月光下閃閃發亮,白毛舔舐著它的爪子,一次又一次,這是它最鋒利的武器。

  一聲尖銳刺耳的貓聲在白霧中響起,那白貓卻又隱入白霧中,開始尋找著獵物。

  那兩顆綠油油的眼睛似乎綻放著光芒,有如璀璨寶石。

  這黑夜,這迷霧,李弦月卻不知從何處找尋月妖貓的蹤影。她只知道,月妖貓曾經留下許多傳說。

  有一個傳說,道月妖貓本是一個女子,凡塵中普普通通的一個女人,一個令人同情的可憐人。

  從來沒有無緣由的愛意,也更沒有無緣由的恨意。月妖貓只殺男人,而不傷女人,興許她被男人辜負了。

  可這卻不能成為她虐殺世間男子的理由,尤其是不由分說地去殺人。恨意總是比愛容易來得洶涌,來得一發不可收拾。

  愛卻是愛一人,恨卻是恨一類人,恨一世人。

  李弦月飛掠在城中,尋找著那只月妖貓的足跡。

  遠處偏僻的地方,卻是傳來打斗的聲音,還有一聲尖銳刺耳的貓叫。

  李弦月踩著幻行步飛掠而去,瞧見了一雙宛如幽光而綠油油的眼睛,那雙眼中充斥著恨意。

  與月妖貓糾纏打斗的是一個持著墨扇的家伙,那人正是柳子淵。旁邊屋子的跟腳傳來一兩聲尖叫,是一個婦人發出的。那婦人已經昏死過去,她躺在一個男人結實的胸膛里。男人雖唇白臉無色,卻還是緊緊地抱著那婦人,眼中還有些恐懼。

  男人的手臂上是幾條抓痕,血已經凝固了。

  柳子淵似乎應對那月妖貓有些吃力,盡在卸著月妖貓的攻勢,而無反手之力,一步步地向后推著。

  李弦月自然不愿管柳子淵這家伙,可柳子淵卻是在于月妖貓相斗,他也是在拯救他人。

  紫光一道在白霧中閃現,好似一道無聲的紫雷落下,向著月妖貓的頭顱而去。

  月妖貓卻似乎已有察覺,身子一低,頭一縮,便躲過了這一劍的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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