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林葉落不甚理解地看向凌御風(fēng)。“我雖答應(yīng)讓你叫我老樹杈，可我不是老樹杈，你也不是小瘋子。”

　　凌御風(fēng)點(diǎn)頭。“沒錯，你我都不再是故事里的老樹杈和小瘋子，因從再遇那天起，我便決定要忘了從前，只做現(xiàn)在老樹杈身邊的小瘋子。”

　　林葉落搖頭。“聽不懂。什么忘了從前，什么現(xiàn)在老樹杈身邊的小瘋子，你能說清楚點(diǎn)嗎？還有，你的故事講完沒，若是講完的話，我可就要走了啊。今天的太陽很好，我還想去抓幾只剛飛來的蝴蝶。”

　　凌御風(fēng)笑著看她，道：“小瘋子又遇到了老樹杈，這故事，哪有講完的時候？”

　　林葉落站起，伸手折下一根青翠柳枝，道：“我都已經(jīng)給你說過了，我雖答應(yīng)讓你叫我老樹杈，但真不是你故事里的那個。當(dāng)然，對于我為什么會覺得你很熟悉親切這個問題，我也想不明白。我不否認(rèn)，自你出現(xiàn)后，我腦袋里似乎多了些什么東西，但我看不清楚。”

　　修眉一皺，林葉落繼續(xù)道：“剛開始時，我還快快想起說怎就知道了你的名字，怎就會見你受傷時難過得想哭？

　　“我以前從未拉過別人的衣袖，也始終對刀槍劍戟這些冷冰冰的東西提不起興趣。可我不僅拉了你的衣袖，還對你送人的那把長劍，很熟悉的樣子。

　　“聽你在故事里說，老樹杈一直很想給小瘋子縫件白衫，因為她覺得小瘋子穿白衫的樣子一定很像個大俠。

　　“是，我之前確實(shí)有想縫些什么東西，具體是什么，我想不起，所以就放下了。我也承認(rèn)，今早見你穿白衫時，我心里的的確確也有種說不出的滿足。可我還是不知這滿足到底來于何處。我愿意相信你說的，最起碼這些，能給我想不明白的很多東西一個解釋。

　　“我來自哪？為什么叫林葉落？為什么聽不得馬蹄？為什么心里總在擔(dān)心惦記著些什么？又為什么，會覺得你很親切熟悉？可我不會做竹筒魚，甚至都不知道竹筒魚是個什么東西。”

　　她轉(zhuǎn)頭，眼中竟有了淚光。

　　“你知道嗎，這院里其實(shí)是有很多人的，不止小丫頭和掃地的男孩。可他們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并嘀嘀咕咕地說著些什么。

　　“我知道，他們在嘲笑我是個來路不明的野孩子。不知自己家在哪，也不曉自己都經(jīng)歷過些什么。聽陳管家說，其實(shí)我想叫他陳叔的，可他不讓，非得讓我叫他陳管家，我也不知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對我很好，從小到大，我就覺得只有他和謹(jǐn)言伯伯對我好。謹(jǐn)言伯伯很少來這，所以能和我說話的，也就只剩陳管家了。

　　“你知道嗎，聽陳管家說，在我剛來這里的時候，我每天都小瘋子小瘋子地叫著。我不知誰是小瘋子，所以他們都把我當(dāng)成了小瘋子。

　　“他們躲著我，哪怕我再不小瘋子小瘋子的亂叫。他們還在背地里說我，說我是謹(jǐn)言伯伯的什么什么什么。

　　“后來，他們就都被陳管家給趕走了。我耳邊再聽不到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這院子，也就只剩陳管家和陳姨他們了。

　　“其實(shí)陳管家他們都知道，我常常會半夜驚醒，好像是做了什么噩夢，醒來時，衣服總是濕的。可我想不起自己都夢到了些什么。所以我總要很困很困之后才會睡覺，我不想再麻煩他們，所以即使半夜驚醒，我也只把自己蒙在被窩里，讓自己什么都看不到聽不到。”

　　淚眼轉(zhuǎn)笑，是那般的楚楚可憐。“說來也怪，自你出現(xiàn)后，我竟再沒半夜驚醒過。以前，我總覺得有什么陰森恐怖的東西緊盯著我，縱使壓了很多床被子，還是感覺涼颼颼的。這些天卻不知為何，不僅涼颼颼的感覺沒了，睡覺時的身子，竟也從未如此暖過。”

　　她不知道，這些天，當(dāng)她鉆進(jìn)被窩沉沉睡去后，那一直以困為借口趕她離開的凌御風(fēng)卻悄無聲息地鉆進(jìn)房間。坐上床沿，一坐便是一夜。

　　她不知道，所以只能憑著想象地說：“你知道嗎，自你出現(xiàn)后，我的生活好像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些不好我不喜歡的東西都不見了，夢少了，腦中亂七八糟的東西沒了。

　　“只要站在你身邊，看著你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我就感覺自己站在了陽光底下，暖暖的，很是舒服。

　　“所以，如果你說我是老樹杈，那我就是老樹杈，哪怕我不會做竹筒魚，不知那個偏僻的小村在哪。但你，真能像自己說的那樣，一直陪在老樹杈身邊？”

　　“我的長劍已送人。”

　　“把劍送了人，就再不是大俠？”

　　“沒了劍，光有這身白衣，怎么做大俠？”輕風(fēng)微拂，揚(yáng)起了凌御風(fēng)的白色衣角。

　　“我聽陳管家說過，大俠，不止是長劍和白衫。”

　　“可我一直在做的大俠，只有長劍和白衫。”

　　林葉落不管，繼續(xù)道：“我聽那漂亮的姑娘說過，你，好像是這江湖之大梁。”

　　“我只是我，從不是江湖的什么。”

　　“可我怎么聽她說這江湖里的許多人，正在因你而身遭圍困？”

　　“我僅知這天下，我負(fù)的第一人，名叫林葉落。”

　　“可你說的那個林葉落，已經(jīng)死了。”

　　“以前的那個凌御風(fēng)，也隨林葉落一塊，死在了那個偏僻的小村里。”

　　“對啊，他們都死了，你又何曾負(fù)過誰？”

　　“可重生之后的凌御風(fēng)，又遇到了重生之后的林葉落。”

　　“這，有關(guān)系嗎？”

　　“這，沒關(guān)系嗎？”

　　“沒關(guān)系。”林葉落搖頭。“在你說的故事里，那個林葉落只覺得身穿白衫，腰胯長劍，便能稱之為俠。但你現(xiàn)在看見的這個林葉落卻不這般認(rèn)為，她覺得所謂大俠，不僅要顧及身邊事身邊人，還要去看看這廣袤天下。大俠的武功總是很高的，大俠的長劍一般也鋒利無比。

　　“他們都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擔(dān)起多大的責(zé)任，所以大俠，不僅要看身邊人，還要去看天下人。朋友有難，他可以不遠(yuǎn)千里；天下有難，他定也義不容辭。所以，你是大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