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的情緒蔓延了整個回歸之路。艾莉變回了那個最初見到時冷漠少語的少女。卡地亞一路上主動和她說話,想要讓她發泄一下積壓的情緒,她知道如果一個人內心的壓力積攢的太深,有一天爆發的時候,會奔潰的,何況,艾莉還只是一個只有15歲的孩子……
而艾莉也只是配合的一問一答。然后勉強對卡地亞笑笑,說一聲:“姐姐,我沒事……”
葛子建一邊開車,一邊擔憂的從后視鏡觀察著艾莉。
三天過去。五天過去……距離火螢越來越近。而艾莉卻更加的封閉自我。第一天過后,艾莉就執意要自己冷靜一下,她要獨自坐在車斗上,那里雖然放著很多物資,葛子建他們在中間特意留下了一個小空間,像一個小房間一樣能夠遮陽避雨,也很暖和,但是這種自我封閉,讓兩個人更加擔憂。她讓葛子建和卡地亞待在車廂里,不要管她,她想一個人想一想事情。
看著艾莉近乎哀求的眼神,葛子建縱然很擔心,但還是同意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把她當成一個單純的小孩子,她需要尊重。
借著中午該休息進食的時間,停下了車,葛子建和卡地亞來到了車斗上,小姑娘用繩子把自己綁在了一大堆貨物上。“艾莉?你怎么了?”艾莉臉色有些蒼白,她看上去更瘦了。“喬恩,我沒事,這只是我的安全帶。”
“進去吧!你這幾天幾乎都沒怎么吃東西,也沒有睡好,你是不是生病了?”卡地亞走近想摸摸她的額頭。卻被艾莉敏捷的躲開了。
“卡地亞,我沒事……我只是在想,為什么呢……我們那么危險的戰斗都活了下來,最后……最后居然死在了一只貓的嘴里。泰絲她……我不能接受……”
艾莉的聲音有些哽咽。卡地亞的眼眶也濕潤了。
“在最平常的地方,都會失去生命,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危險,它病了,所以才需要泰絲這樣的無畏的勇者去醫治它。我想,她早都有這一天到來的覺悟了。”
卡地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磨挲者艾莉蒼白的小臉,說道:“泰絲累了,該休息了,天堂的日子沒有這樣苦難。”
艾莉露出了追憶的神色,“卡地亞姐姐,我,還有我們火螢的孩子,從來不相信有上帝和天堂,要是有,為什么世界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還不來救我們。那他肯定是不存在的。你知道嗎,我們哨所里長大的孩子,都知道,圣誕節的禮物都是馬琳和泰絲半夜時放到我們的枕頭邊的。我們只能靠自己,我們的小隊,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呢。”
“不用管我,我雖然很難過,但是我理解泰絲的選擇。她,不想變成怪物,死在自己人手上。”
葛子建和卡地亞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回到了車廂里,繼續前進。
在兩個人離開車斗之后,艾莉重新躺倒了那個位置,拉起繩子把自己捆了起來,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頭好疼……全身都在發熱……口渴和心悸一直在持續……
拉起了自己的袖子……細嫩的小臂上,一道淺淺的傷痕,但是還是劃破了皮膚……而那道細細的傷口……已經開始滲出黑黃色的液體。
喬恩哥哥……卡地亞姐姐……我不想讓你們知道……這道傷口……我不想死,我還想回火螢看看……
如果我中途就變異了,我也一定不會傷到你們。我已經把自己捆結實了……
頭痛還在繼續……艾莉覺得有東西仿佛在自己的頭顱里生長,像一顆頑固的種子,要撕裂她的頭蓋骨破土而出……難道這就是菌絲在體內生長的感覺……好痛苦……
天陰沉沉的,烏云壓頂。給荒涼的路途添加了壓抑和絕望的氣息。
突然一聲悶雷。便如裁判打出了發令槍一般。豆大的雨點密集的下了下來……
起初葛子建還沒注意到異常,下了幾分鐘后,葛子建發現,路旁的植物在雨點落下之后并沒有那種甘霖普降的生機盎然,反而全部葉子發黃,枯萎凋落了。“是酸雨!我們得找地方避雨!”
急速前進,然后看到了一個小鎮,幾間破舊的小屋。但也沒有別的選擇了。葛子建開足了馬力朝著那里疾馳而去。
直接把車開到了一個院落中的涼棚地下。兩人下車卻感覺到了不對。
“艾莉!艾莉你怎么了!”葛子建跳上車斗查看艾莉的情況,剛才那么緊急的情況,后面的小姑娘居然一聲不吭。靜靜的睡著。這不正常!
艾莉已經陷入了昏迷,嘴里只是痛苦的呻吟著。她出了很多汗,豆大的汗珠還掛在額角。頭發濕漉漉的貼在了臉上脖子上。卡地亞趕忙伸手去摸,額頭滾燙。
“她發燒了!”卡地亞擔憂的說道。
葛子建也沒想那么多,只當是她心情受挫,又幾天沒休息好沒吃好,年齡小體質弱,加上在車斗上吹了一天的風,于是就病倒了。“不用擔心,我還有藥,給她吃點感冒片和退燒藥,她只是心力交瘁受涼才發高燒了。要不我們在這修整一段時間,反正現在也沒有任務。酸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停。正好照顧一下艾莉。她畢竟太小了,泰絲對她來說,又那么重要。”
把艾莉身上的“安全帶”解開,抱著她進了屋子,外面的酸雨已經把雨棚檐上的破棚布腐蝕出了一個一個大小不一的洞,顯得更加破了。葛子建有點擔心車的車體被腐蝕,在上面蓋了三層厚實的木板……
給艾莉喂了水和藥,小姑娘虛弱的醒了過來。居然第一時間就是四處摸了摸。葛子建被她這個奇怪的舉動有點莫名其妙,但也沒多想,關切的問道:“艾莉,你病了,外面在下酸雨,我們就在這里先停留修整一段時間。好嗎?”
艾莉點了點頭。又閉上了眼睛。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說了一句,“把門關上好嗎?喬恩,我想安靜的睡一覺。”
葛子建把灌滿清水的水壺放在了艾莉的床頭,用手抵著她的額頭給她輸入了一道柔和的真氣,可以緩解發燒帶來的頭痛,又替她掖好了被子。和卡地亞一起出去了。
艾莉在兩個人的腳步聲消失以后,咬著牙掙扎起來,盡量輕聲的走到了門前,按下了那個反鎖的暗扣。接著就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斜靠著門癱坐了下去。
艾莉!!艾莉!!你堅持住!馬上就要到火螢了!你不要變成怪物!頭好疼……仿佛有幾千根針在同時扎在她的大腦上。
天亮了……
葛子建和卡地亞卻推不開那扇門,“艾莉?艾莉?!你怎么樣?”
葛子建有點焦急,艾莉這幾天太反常了。
正要破門而入時,門卻開了。艾莉換了一身新衣服,雖然神色還是疲倦不堪,但至少沒有昨天那樣虛弱了。
“我好了~喬恩,昨天出了一身的汗,就想換一件衣服。”
“雨停了,我們繼續出發吧。你真的沒問題了嗎?反正也沒有任務,我們可以再多休息幾天?”卡地亞關切的問著。
“不用了卡地亞姐姐,我們走吧,我沒事。”
整理好東西,正要出發,艾莉卻又上了車斗的那個小窩,葛子建把她拉了下來,“還坐那?前面怕就是因為在后面受了涼才發燒的,坐車廂里來!”
艾莉看了看自己的小臂,猶豫了片刻還是同意了。
那道傷口居然結痂了,但是那黑色的痂上,卻長了一些稀疏的菌絲……自己的意識還很清醒,自己這算是,沒有被感染把?
以自己想要躺著為由,艾莉還是一個人坐在后排,用安全帶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座椅上,而卡地亞和葛子建坐前排駕駛位。輪換著開車。
又是幾天全速前進的趕路,艾莉始終躺在后排閉著眼睛,小臉繃的緊緊的,仿佛在劇烈的抗擊著某種痛苦。
熟悉的營地門口,但從營地中間,仿佛有一個巨人用一把小山一般大小的巨劍,把這個營地劈成了兩半。
中間一條鋒利的鴻溝……
一個恐怖的預感蕩了出來……
沒有哨兵,沒有了門口的守衛……
三個人沖進營地的時候,這個預感愈發濃烈。警衛室空著……營地內的哨所空著……
街道上空著……商店里空著……明明被密密麻麻的建筑物包圍著,三人卻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空曠和孤寂。
艾莉用平生最大的嗓門嘶吼著:“馬琳?湯姆?人呢?……有人嗎?”
只有回音在回答她。那些聲音接觸到高高低低的建筑反射回來,重重疊疊的堆疊在一起,有種詭異的絕望。
所有人……都沒有……火螢的這個可以說是總部的營地,可以說是最堅固的堡壘一般的基地,被不知名的東西,滅絕一空……
而且這個東西,仿佛是來自地下,否則也不會造成這一道恐怖的像是整齊劍痕一般的巨大裂縫。
艾莉自顧自的沖向了火螢那個聚集著科研人員的大廈。那座大廈已經不復存在……大樓像一個融化了的雪糕,從中間劈成了兩半。艾莉絕望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