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燈枯油盡那般，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

　　除了身體上的疼痛，還有從內心深處涌出來的疲憊。

　　這么多年陰謀陽謀的算計到底是為什么？在失去儲君之位的面前，全部都失去了意義。

　　心底破了一個大洞，寒冬冷冽的風要灌進去，刮得他五臟六腑都快絞到一處。

　　疼和絕望混雜在一起的感覺，大概就是此刻了吧。

　　太子慎死死的盯著那份殉葬的手諭，緊接著又嘔出一大口血。

　　他顫抖著手，雙眼里終于涌現一絲恐懼。

　　失去雙腿的時候，他沒有怕過。與陸羲和糾纏爭斗，甚至是算計他人，太子慎也沒怕過。

　　儲君這個位置是他此生最重要的東西，到底他是哪里做得不夠好？！父王怎么能……？！

　　一旦他失去了這個身份牌，他將會變成任人踐踏的廢物，別說是王子，就是朝中任何一個大臣，都可以凌駕在他的頭上。

　　他做過的所有事情，也都會被一一清算。

　　太子慎覺得自己很可笑，算計著每一個人，卻沒想到最后被父王給擺了一道。

　　那么……他這么多年為了大涼的付出算什么？

　　早就將大涼視為自己的一部分，為了這片江山，他有萬千雄才大略想要施展。到頭來一句輕飄飄的“大涼國君不能是個殘廢”，把他所有努力瞬間化為泡影。

　　“不……”

　　太子慎喃喃自語著，忽然，發了瘋似的，他推動輪椅，面部輪廓緊繃著，來到了書房暗室。

　　在那里，有著陸羲和最寶貝的人。

　　姬慎打開暗室的門，倚在墻邊的十一感受到聲音，動了動，虛弱的掀起眼皮。

　　她被半邊身子染成血紅的太子慎嚇了一跳。

　　太子慎撐著身體看著她，眸光陰晴不定。

　　那眼神十分不善，每次太子慎看著她的時候，都是這般的眼神。

　　果不其然，太子慎強忍著疼痛，搖動輪子，緩緩上前。

　　“如果孤說，你不會活著見到陸羲和了。你會害怕嗎？”

　　他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是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情緒有什么異樣。

　　十一自從來到這里，除了喝過一次水，沒有進食過其他東西。她很想躲開，卻沒有任何力氣。

　　他上次來就問過很相似的問題，太子慎好像很享受別人畏懼他的感覺，也很享受操控別人的生死，仿佛通過這樣，他能得到的快樂才是成倍出現的。

　　如他所料，十一的雙眸在聽到這句話之后，浮現出了一層恐懼。她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她……再也見不到先生了嗎？

　　多么像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當儲君的樣子。

　　當希望在面前被碾碎，付之東流的又何止是活下去的勇氣。

　　十一看著太子慎臉色灰敗，坐在輪椅里，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生氣，和往日的驕傲跋扈截然不同。

　　疼痛愈演愈烈，大廈將傾，可哀莫大于心死，太子慎再難提起精神做些什么了。

　　他已經失去了一切。

　　只是，他沒有想到，最后陪著他死去的，居然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宮女。

　　還是陸羲和的人。

　　“不管你討厭我，還是害怕我，這一路黃泉，怕是都要與我作伴了。”

　　眼皮好像有千斤那么重，且有越來越沉的趨勢，太子慎努力的瞪大自己的雙眼，仿佛和命運做著殊死一搏。

　　十一就這么看著一國儲君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