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院子建立在山上，除了這點有些奇怪以外。那個院子其余的和普通大宅院沒有什么區別，有前院后院，還有相當大的廂房，甚至還有關人的地窖，怎么會是給死人住的呢？就算是富人顯貴給自己建墓，也無需建一個真實大小的院子來下葬吧。而且墳墓什么的誰會建在地上呢？

　　“先生為什么會覺得是個墳墓呢？”阿離問道。

　　“因為那里的風水走向”伊先生立刻回道。

　　“當時情況緊急，我只想著趕快把孩子送回來，所以沒有仔細思考我們下山的路，其實我們被那些人抓到送到地窖里時，我心里就一直覺得奇怪。那些人好像不是很熟悉上山的路，東拐西拐，還走錯了好幾次。我猜有人借著山勢走向布局迷惑人，所以我們抱著孩子下山的時候，我也只是敢按著原路返回，我怕迷路耽擱。”

　　“現在我再回想當時走過的路，有一種大藏之勢”伊先生一邊說著一邊拿著柴火在地上畫起了當時他們下山的路線。

　　阿離盯著先生拿著的柴火，心里覺得不可思議，當時天色昏暗，走的路又是七拐八繞的，先生竟然能記得住。

　　“怎么了嗎？”先生看到阿離有些驚訝問道。

　　“先生真是好記憶······”阿離感嘆道。

　　“我并沒有全部都記得”伊先生停住了手里的柴火。

　　“其實也不需要全都記得。萬物易變，皆有其法，有時候只需要記得一邊便能推導出另一邊，錯綜復雜也不過是循著規則的循環往復，術數便是這個道理”伊先生解釋道。

　　“就如易經？”

　　先生點了點頭，繼續在地上畫著。一邊畫一邊解釋：

　　“以艮為首，如連山之向（1）。藏山抱水，陰極，確實是乘生氣的好地方（2）······”

　　阿離似懂非懂的點著頭。反正先生的意思應該就是那個山頭是塊風水寶地。

　　“可是先生······那個院子未免太過顯眼，不太像是陰宅。倒像是給活人住的······”阿離還是不太相信那是個墳墓。

　　伊先生抬頭看向阿離，并沒有提出異議。

　　“活人住的······”先生重復著這句話，然后低頭看向地上的圖案。

　　“我知道了！”伊先生激動的喊了出來，把手里的柴火扔到了地上。

　　阿離也放下了手中的鏟子，呆呆地盯著伊先生。

　　“那個院子就是給活人住的，是個陽宅。建在那個地方是為了配合對位的陰宅！”

　　阿離這下更加不解了：“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在陰宅之上建了陽宅？這····也太···忌諱了吧·······”阿離雖然沒有學過風水，但即便是民間百姓也知道在墳上建居所，是風水大忌，誰敢住在那種地方。

　　“的確。在陰宅上建陽宅不像是常人會做的，但有一種情況是例外的，那就是陰宅呈極象，即便安在風水極佳的地方也可能會生變，所以用陽氣來調和極陰之象”伊先生解釋道。

　　“是用活人的陽氣鎮住陰宅的邪煞之氣？”阿離想到了聽過的民間故事，像是陰宅沒選好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能說是鎮住，而是調和。陰陽本就是此消彼長，誰也壓不住誰，只能互相牽制。我覺得那個陽宅就是為了牽制陰宅才建的，與周圍山水相稱，形成一種陰陽調和之勢。至于你說的邪煞之氣······即便我活了這么久，也無法妄議這世間的生死鬼神之事。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一個人生前越是強大，那他死后造成影響也越大，影響或好或壞。就像以前的靈力高強的大巫，埋葬他們的地方，有的可以百年寸草不生，有的卻可以生出萬里芳華，皆是生前因果隨行，沒有什么邪不邪的說法。”

　　阿離點了點頭，先生說的有些高深復雜，他得消化一會兒。

　　但先生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繼續說道：“我剛才說陰宅會生變，意思是亡者生前太過強大，死后呈極陰之象，恐會影響一方水土，無論是寸草不生，還是百里花海都對山水平衡無益，天地自有其運作之法，人不應該過度干涉，那些強者，即便死后也得如履薄冰，盡量不去破壞天地平衡。”

　　“那他們也真是可憐，連死后都有操不完的心·······”阿離突然覺得當一個強者也太過悲慘，死后都不得安寧。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余者損之，不足者補之（3）。生而為強者，就不得不擔起比別人更多的責任。責任越大，活著就越加沉重，即便死了，也絲毫不能減輕這生命的重量。我想我當時之所以找不到孟瀧的遺體，應該是他臨死的時候，用最后的力量將自己挫骨揚灰了吧。所以啊，他說他想化作春泥更護花，也只是說說罷了······”先生突然提起了孟瀧，免不得有些感傷，讓阿離有些不知所措。

　　伊先生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趕緊將話題扯了回來：“不過我們逃出來的那個院子卻是有人設計過了。院子建在山之陽，朝南，陽氣盛。那么陰宅就應該在山之陰，地勢較比低的地方。如果真如我們猜測，那設計這個陽宅的人對山河之勢的把控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了”。

　　“所以設計這個宅子的人應該也是個厲害大師？”阿離對這個宅子以前的故事產生了興趣。

　　“至少也該是個精通風水之士。而且我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不過，現在我們無論說什么，都只是猜測。我們可能需要回去一趟。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順便將那位母親的遺骸帶回來。”

　　阿離自從在地窖里親眼目睹了那可怕一幕之后，就再也不想回那個院子了。不過伊先生既然說了要回去，那自己也是一定要去的，萬一先生半路上發病暈倒了怎么辦。

　　“公子？”伊先生輕聲喚回走神的阿離。

　　“啊，我沒事兒，那我們什么時候去呢？”阿離問道。

　　“至少把這把劍鑄完”先生說著指了指后面的鐵爐子。

　　鐵爐里的礦石已經化了，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一陣又一陣的熱氣升起，阿離趕緊拿起鏟子上前攪動。先生也蹲下繼續燒爐子。

　　先生真是無所不能啊。占卜、看病、相面、鑄劍就算了，甚至連選墳看風水都會，阿離心里想著，難道以前的大巫都這么厲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