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然還在下,稀稀疏疏,不復之前的沖勁,滴在水洼,蕩起點點漣漪,給了人們走出牢籠的希望,卻帶走了某人最后的溫暖。
滴答滴答
泛黑的血液不復以往的鮮亮,至暴露的傷口處滴落在濕潤的石板上,一點一滴,帶走了鄒逸不多的生命。
躺在黑紅的血泊中,鄒逸此刻已是出氣多于進氣,冰冷的氣流刺激著他緊縮的心肺,被雨水浸泡過的傷口也漸漸浮腫。
傷口已不在流血,只因鮮血早已流逝殆盡。
冰冷狹隘的巷子里,兇手早已逃之夭夭,徒留鄒逸一人面對死亡。
他們并不想在鄒逸身上浪費本就寶貴的時間,殺了他不過是順帶的小事,誰讓鄒逸發現了他們呢。
“我不甘心啊,我……嘔”
想用最惡毒的言語詛咒兩人,反而因太用力,牽動了傷口,一口泛黑的淤血順著嘴角嘔出,散發著陣陣腥臭味。
吐出淤血的鄒逸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最后留戀的望了一眼這個世界,帶著濃濃的不甘,鄒逸陷入了永恒的黑暗,或許在下個輪回,他能活的體面點。
血液缺失的蒼白尸體浸泡在雨中,腫漲的臉孔恐怖猙獰,清秀帥氣的五官不復存在,面團一般揉搓成一塊。
時間飛逝,腫脹的跟個死豬一樣的鄒逸基本上看不出個人樣,這下就是跟鄒逸有過交往的熟人也不一定能分辨出,哪怕剛剛跟他有過血海深仇的雷子兩人。
烏云淡去,清風拂地,雨勢漸漸變小,草木的芬芳也開始慢慢出現。
凝眼望去,一座暗淡的虹橋浮在上空,橫跨了半個城市,縹緲無常,似通往夢幻彼岸的橋梁,令人神往。
雨后,獨屬于初春的暖陽在一次灑下光輝,驅散著寒冷、陰暗。
“啊……”
一聲高亢的女高音適時地劃破長空,驚駭到了墻頭安窩的鳥雀,也驚醒了沉睡的機構。
嘀嗚嘀嗚!
車聲響起,案發現場很快就被趕來的相關人員拉上了明黃色的警戒線。
為防止個別不明事理的人破壞了第一案發現場,阻礙案件的調查,他們還出動了三名探員封鎖了現場。
“各位觀眾朋友,大家下午好!我是綠影電臺記者小芳,現為您播放的是一起兇殺案。死者為男性,身份不明,年齡在二十歲左右,身高175,死因為腹部大出血,傷口為槍傷,疑似蓄意謀殺。具體情況還請景方的白探長為我們說明”
警戒線內,一身白色風衣,梳著油亮大背頭的白絡正戴著白手套,面無表情地翻看著腫脹的尸體,至于說惡心?那是新人才會有的反應。
眼中不時閃爍精芒,似有重大的發現,白絡停下了摸尸的動作,蓋上白布,慢步走到警戒線邊,向著焦急等待的記者和喧鬧的人群說著他的發現。
“咳咳,大家安靜一下”
警戒線內的白絡揮手示意眾人安靜。
“經過我的初步偵查,這明顯是一起兇殺,而根據子彈的樣式及其特征,兇手所持有的是前不久被不法分子偷運到國內的up9型手槍”
“從現場采集到的數據,兇手極有可能是華興路段的兩名銀行劫匪,當然這不過是我的初步推測,至于到底是不是代號為雙煞的兩名兇手,我還需要進一步的考證”
聽著白探長的分析,有人忍不住要詢問關于死者的一些訊息,期望于其中另有隱情,好讓他能發表長篇大論,保住自己的飯碗。
而人群中突然殺出的一道身影,打破了他的幻想。
美女記者搶先把話筒遞給了白絡,面對同僚們咬牙切齒的親切問候,蕭雨荷嫣然一笑,行若無事。
用手撩起耳畔垂下的秀發,她宛若換了個人般嚴肅地望向了看熱鬧的白絡,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白探長,請問死者為何慘遭歹人毒手,這其中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帶著疑惑,蕭雨荷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嗯,你的問題很有趣”
“那能正面回答嗎”
“no problem ”
拽了句外語,白絡這才慢悠悠地說出了他的猜測。
“死者一無財二無貌,兇手既不可能劫色,也不可能劫財,導致對方殘忍殺害了死者的原因有很大可能是死者看見了什么不該看的,從而被對方殺了滅口”
蕭雨荷略微失望的說道:“就這么簡單?”
“不然呢,這么短時間,你難道指望我連兇手的名字也說給你聽?”
蕭雨荷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柔聲道:“也行”
本就長得嬌媚可人的蕭雨荷,這時還一副俏皮的可愛模樣,兩種反差讓人恨不得上前抱住。
圍觀的男同胞更是喉結滾動,一陣吞咽,在美女的魅力面前,鄒逸的死反而顯得蒼白無力。
得到了理所應當的答案,圍觀群眾適時的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就是不知惋惜的是鄒逸這個人,還是惋惜什么。
“好了,各位現在都回家吧,這里已經沒什么好看的了”
“切……真是無聊。還以為會是一部燒腦的大劇,沒想到就這么簡單。我爆米花都買好了,浪費感情”
“我去,我的籃球直播”
“哎,我在這里干嘛?對了,我是來打醬油的”
“……”
遣散了看熱鬧的群眾,白絡轉身攔住了正要離開的蕭雨荷,希翼的望著對方。
“怎么樣,有沒有興趣喝上一杯,美女”
“興趣倒是有,可惜不是對你”
眉頭輕挑,白絡打趣道:“難道我就這么廉價,毫無吸引?”
“呵呵”
“……”
撩妹沒撩成,白絡也不死皮賴臉的圍在對方身邊,吩咐了一下三個探員,便直接返回了總局,倒是讓蕭雨荷高看了一眼。
人去樓空,頃刻間就只剩三個探員守在死尸旁,百無聊賴的抽起了十多塊一包的香煙,若不是場地不合適,他們甚至想喝兩口小酒,吃點花生米了。
“老宋,你說怎么就我們幾個守著這死尸,其他人倒好,啥也不用干,直接瀟灑快活去”
叼著煙頭,老宋哼著小曲,頭也不回的道:“想要逍遙快活,行啊!過幾天宋總探長兒子滿月酒,你給送個禮,保管你天天輕松快活”
“那不是行賄嗎,不行,犯法的事我可不干”
砸吧砸吧干澀的嘴,老宋恨鐵不成鋼地道:“小李,不懂變通,活該你干了這么久還是個低級探員”
聽老宋這么一說,蹲坐在尸體旁邊的李文豪當即不干了,扯著脖子大聲嚷嚷道:“那你也不見得有多好,干了二十來年也就比我高一級”
“你……”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別給人聽見了,到時候傳到上面,指不定還沒退休就領了退休金”
眼見兩人火藥味越來越重,靠著紅杉樹小憩的趙杰無奈的勸起了架,兩白癡死不死不關他的事,可要是因此牽連了自己,履歷上被記一兩筆,那可真是有理沒地說啊。
被趙杰這么一說,兩人都理智的住了口,氣氛開始緩和,激動的情緒也慢慢被撫平。
人的情感最為復雜,上一秒還巴不得對方早點死的老宋兩人,此時蹲坐在石階上惆悵的抽著劣質香煙,身影格外凄涼。
同是天涯淪落人,誰又能比誰好過呢?
“哎,這日子過得真TM憋屈”
“你也別抱怨了,起碼每天晚上你還有個婆娘抱著睡,老子獨守空房四十來年,老繭都磨破十來層了”
李文豪、趙杰異口同聲道:“大佬”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撇了眼那飽經風霜的手,李文豪心里沒來由的釋懷了。
想著溫柔可人的老婆,乖巧的兒子,還有那越發熱情的鐵哥們劉永,此時的李文豪臉上開始洋溢著名為幸福的奢侈品。
而沉浸在回憶的幾人卻沒有注意到,地上的尸體正發生著駭人的變化。
咕嚕咕嚕!
尸體旁的淤血緩緩蠕動,順著身體重新鉆進了開裂的傷口,慘白的皮膚也因蠕動的血液有了絲血色。
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尸體潰爛的傷口一一合攏,腫脹的身軀也正飛速的消瘦下來。
不過盞茶功夫,尸體便恢復了原貌,除了膚色略微蒼白,沒有呼吸與心跳,外貌與常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