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衡看著沈朝映坐在馬車中，絲毫沒有深入虎穴的感覺，一派怡然自得，不管張衡愿不愿意承認，這一次的確是因為自己，沈朝映才會淪落至此。

　　“是微臣連累王爺了。”

　　“張大人言重了”聽見張衡開口，沈朝映睜開了原本閉目養神的眼睛。“如果沒有張大人與楚國公主的這段陳年往事，也許現在楚國的鐵騎已經踏入了我大宣的國土了。如今楚國愿意以退兵三十里的代價，邀請我們前往楚國國都，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結果了。”

　　沈朝映的話讓張衡高看了一眼，看這個眼前穿著厚衣，整個人都快要被大氅裹住的沈朝映，張衡才發現，眼前的沈朝映不過和自己兒子一樣的年紀。

　　“你和你母親兄長不太一樣。”

　　“丞相大人指的是我的長相嗎？”

　　沈朝映和沈朝暄雖然都是帝后的孩子，但是兄弟二人模樣卻不相同，福王沈朝暄容貌昳麗，肖像其母。而祥王沈朝映容貌更像皇帝，有其父的風度從容。但是張衡發現，其實沈朝映很多地方都像皇后，只是那一雙眼睛簡直是和皇帝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所以大多人都會認為沈朝映長得更像皇帝。

　　“你的眼睛像極了你的父皇。”在張衡的印象中，沈朝映的身影從來都是模糊的，乖巧的站在皇后和福王的身后，沒有太多的存在感，要不是福王起兵失敗，眾人猜測沈朝暉會不會斬草除根的時候，眾人才意識到福王還有一個弟弟，皇后還有一個嫡子。

　　正是因為沈朝映過低的存在感，哪怕福王意圖謀逆，被幽禁皇陵，張皇后被逼的自縊，而沈朝映卻是安然無恙，大概是在沈朝暉心中，這個弟弟也是毫無存在感，純良無害的吧。

　　“說起來，你也應該稱呼我一聲舅父”張衡感嘆了一句，沈朝暉安靜的聽著，他知道張衡這句話并沒有套近乎的意思，在很久之前，皇后和張衡還沒有鬧掰的時候，為了拉攏張衡這一股勢力，張皇后的確要求沈朝暄和沈朝映稱呼張衡為舅父。

　　直到張皇后為沈朝暄求娶張云婉被拒，張衡將張云婉嫁給沈朝暉做側妃的之后，張皇后和張衡決裂之后，福王就沒有再稱呼過張衡為舅父。至于沈朝映，在張衡的記憶中，沈朝映永遠都是在沈朝暄身后，要不是崔子桓主動透露，張衡說什么也不會懷疑到沈朝映身上。

　　聽見張衡這樣說，沈朝映還是那副笑著的模樣，只是笑意未及眼底。張衡也沒有在意沈朝映的反映，掀開了馬車簾子的一角，齊銘正騎著馬，神色肅穆的跟在馬車旁邊，張衡見狀朝著齊銘點了點頭，放下了簾子。

　　“我心中有一疑惑，不知道祥王殿下是否能為我解惑？”

　　“丞相請說”沈朝映還是稱呼張衡為丞相，張衡也毫不在意。

　　“祥王殿下為何要攪入這趟渾水之中，太子殿下仁德，就算當日福王殿下謀逆，太子殿下也并未誅殺福王殿下，更沒有牽扯到祥王殿下，只要祥王殿下無謀逆之心，定能平安度過此生，當一個富貴閑人難道不好嗎？”

　　“如果我說我并無謀逆之心，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宣，不知道丞相大人是否會相信呢”

　　“我信”

　　對面沈朝映有些錯愕的眼神，張衡安撫的笑了一下，再次重復了自己的話。“我說我相信祥王殿下并沒有謀逆之心。”

　　張衡說完也不在看沈朝暉的臉色，自顧自的閉上了眼睛。沈朝暉看著張衡閉上了眼睛，也掀開了馬車的簾子，看了一眼車外的風光，大宣比起楚國缺少了幾分精致，沈朝暉聞著空氣中隱約傳來的硝煙的味道，才意識到馬上就是年底了，今年過年只能留在楚國了。沈朝映放下車簾，又看了一樣閉目養神的張衡，手指在袖中摩擦了一下。

　　護國寺內，院首大人正在和慧明大師下棋喝茶。

　　“你輸了”院首大人落下白子，看著棋局，神情淡定的說了一句，絲毫沒有將對手擊敗的喜悅之情。

　　“是啊，我輸了”慧明大師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黑子，看著棋局，面帶笑意。“你的棋藝大有長進啊”

　　“是你的心亂了”院首大人抬頭，看向窗外，現在正值寒冬，窗外的樹枝都是光禿禿的，透過樹枝，院首大人看見藏經閣門前打掃的弟子，馬上就是過年，護國寺上下都換上了嶄新的衣袍，等著迎接新的一年。

　　“快過年了，今年注定是個不平凡的的年啊”院首大人感嘆道。“如今北域開戰，楚國在一旁虎視眈眈，顧將軍鎮守北域，張丞相出使楚國，眼前的燕京城看似平靜，井然有序，實則是一池深水，只要投下一顆石子，所有平靜就會蕩然無存。”

　　“如今太子殿下坐鎮燕京，想來應該沒什么問題”

　　“你就如此相信太子殿下？”院首大人拿起棋盤上的一顆白子，不經意的問著。慧明大師也只是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偈。

　　“算了，不問你了，帶我去藏經閣頂樓看看吧，上次的孤本我還沒看完呢”

　　“這幾日，藏經閣正在整理書籍，暫時不得入內，年后再來看吧。”

　　院首大人了解的點了點頭，百無聊賴的看著棋盤，“再來一局吧”

　　與此同時，朝堂之上，自從沈朝暉站定之后，就沒有人開口說話，整個朝堂一片安靜，就在這時，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

　　“陛下到”

　　顧熠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跟著眾人跪在了地上，三呼萬歲。半響才聽見頭頂傳來的聲音。

　　“起”還是那個尖細的聲音的說話。

　　顧熠跟著眾人站了起來，這才發現諸位大臣都是眼睛平視前方，未曾抬頭直視高臺，難怪這么久都沒有人發現皇帝的異常，就算是有心人發現了也不敢直接說明。

　　“陛下身體有恙，有事啟奏，無事退朝。”這位公公的聲音尖細，卻能保證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見，原本顧熠以為不會有人站出來，沒想到這位公公話音剛落，就有人站了出來。

　　“兒臣，有本要奏”沈朝暉一下站了出來。“父皇，北域傳來捷報，顧將軍大勝，且楚國邊境傳來信息，楚國退兵三十里，這一切都是顧將軍和張丞相的功勞，兒臣認為，應該嘉獎兩位功臣。”

　　“皇兒所言甚是，顧王爺和王妃已經去世，郡主已經被晉封為公主，而顧將軍遠在邊關，尚未進行封王之禮，既然如此，封顧將軍為一字并肩王兼兵馬大元帥，待顧將軍班師回朝行冊封禮。至于張丞相，已經位極人臣，朕記得張丞相有一子，在朝為官？”

　　“是，微臣張云郎參見陛下。”

　　“平身吧，走進給朕瞧瞧。”

　　“是”顧熠頂著眾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走進，走到沈朝暉一步之遙的時候就站定，不在上前。

　　“果然是少年英才，虎父無犬子啊，難怪太子對你多有看中，既然如此，擢升張云郎為禁宮統領，可隨意出入皇宮”

　　“多謝陛下”顧熠面上露出了驚喜的神情，但是心底卻一冷，顧熠現在也不清楚，沈朝暉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