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維做了個夢，夢里她一筆一劃地寫了一封情書，一個字一個字從她筆尖落下，歪歪斜斜，仿佛小學一年級剛會多少字沒多久的學生。

　　她小心翼翼捏著情書遞給穿黑色襯衫的男生，男生笑了出來：“情書？”

　　衛維點頭，男生薄涼的聲音落在他頭頂：“喜歡我？”

　　衛維臉上像火燒一樣紅了，可是她絞緊衣角，鼓勵自己直視男生的眼睛：“嗯，我喜歡你。齊亦。”

　　到底也是十幾歲的少女，她說完這句話就仿佛全身都被拆卸了，力氣一瞬間被抽光，再沒有力氣抬頭直視他。

　　只有一顆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齊亦在粉紅色的情書封面點了點，慢調斯理拆開，看見里面寫得像小學生一樣的字跡，眼眉帶著點兒興起的壞意。

　　“你的字可真丑，嘖，就這樣還寫情書呢。”

　　齊亦語調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沒有一點兒含糊。

　　“都說字如其人，你這人……確實跟字一樣丑。”

　　齊亦冷冷的開口：“下次別因為這種事來我房間找我。”

　　情書被他隨手一扔，衛維看見那張粉粉的紙片飄進了床底。

　　女孩臉上密密麻麻細汗，墨發陷入柔軟的枕頭，小臉紅紅的，呼吸沉重。

　　額角的印記已經完整，是一顆淚印的胎記。

　　高空一輪月彎，清輝悉數灑進女孩的房間。

　　衛維猛地坐起來，胸|口起起伏伏愣是平息不下來，她鼻翼上布滿汗珠子。

　　揉一波亂糟糟的頭發。差點兒在這漆黑的夜里被氣哭出聲。

　　字這東西再怎么模仿也模仿不出精髓。

　　就跟人似的，再怎么長大樣子怎么變，眉眼間七八分相似肉眼也能看出來。

　　她就說！她就說那封情書怎么那么眼熟……!

　　原身這家伙給齊亦送過情書，送過情書，送過情書啊啊啊啊啊！

　　*

　　周六。

　　齊亦敲開了離他房間不遠處的房間門。

　　女孩兒眉毛偏長，鼻子有些塌，膚色一如既往的泛黃。

　　他不為所動：“現在能對稿子？”

　　稿子是衛維寫的，班主任說衛維寫的字好看，直接把PPT材料，成績單，各種數據報告給她讓她寫稿子。

　　衛維把門開得大了些，讓他進來。男生身軀不小。

　　齊亦長驅直入，三步做兩步就坐在椅子上，衛維坐在面對著他的床上：“開始吧。”

　　……

　　“老師們，家長們，同學們，大家上午好。非常有幸在本次家長會做主持，我是衛維。”

　　“我是齊亦。相信各位家長都已經拿到了手里的成績單。”

　　“本次期中考試是全市統考，接下來我們先看PPT，向各位家長展示本次期中考試的進步排名。”

　　“……”

　　排練完了一遍，張媽上來送水果：“太太知道你們在排練，叫我送些火龍果上來。”

　　“火龍果新鮮的很，少爺您多吃點兒緩緩嗓子，衛維也吃，趁著新鮮。”

　　衛維向張媽道謝。

　　齊亦叉了一塊紅果肉的火龍果，放在嘴邊：“你字挺好看。”

　　“……國慶練了七天，沒想到進步的挺大。”衛維聲色自如，“我自己也沒想到能練成這樣。”

　　心里虛得一逼，面上不能露，氣勢很重要。

　　是嗎？齊亦勾唇，接話：“挺有自知之明。”

　　齊亦一雙眼睛晦暗不明，看著她泛黃的臉，不知道在想什么。

　　衛維定了定神，吃了一塊火龍果，紅紅的果肉像是染的，掉色在她的唇瓣上。臉不紅心不跳裝傻。

　　顧左右而言他，衛維伸個懶腰：“好困啊。”

　　齊亦放下叉子，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繼續練。”

　　大方完美的字，可不像自卑怯懦的衛維能寫出來的，那些練字的鬼話她也就能騙騙其他人。

　　齊亦沒有深扒，他勾勾唇，衛維不說，他也總有一天會知道。

　　這時候，衛維的電話響了。

　　“頁廷哥哥。”

　　齊亦緩慢地拿起盤子另一個叉子，狀似無意，空中的手一松“啪”。

　　“叉子掉了。”

　　空氣凝質，只有齊亦帶著笑冷情的嗓音：“不好意思，拿錯了，這是你的叉子。”

　　齊亦指節分明的手指撿起地上的叉子，下顎點點桌子上放著的紙巾，遞給她：“紙巾在你那邊，擦一擦吧。”

　　衛維貼在耳朵上的智能手機亮屏，對方已掛斷。

　　衛維渾然不覺，彎腰撿起自己的叉子：“頁廷哥哥，我現在有事兒，改天給你打好嗎？”

　　耳朵里沒有如意料的那樣傳來溫潤如玉的聲音。

　　移開手機看一眼，

　　“怎么掛了？”

　　*

　　“小姐姐這兒有裝備，你來撿。”

　　顧婷婷雖然打游戲一流，但畢和她一起打的小哥哥技術也不差，經常讓著她。

　　“好。”

　　顧婷婷在房間里打游戲，發完消息，指尖從聊天界面切換到游戲界面，去撿裝備。

　　“姐姐，姐姐，吃飯了喲。”小胖姑娘一只小手握著一只筷子，興沖沖地跑進來。

　　“鄧萱萱，你又不敲門。滾開。”

　　“姐姐，姐姐，爸爸回來了呀，快點。”鄧萱萱拉住她，要拖著她往外走。

　　顧婷婷惱火，一手揮開小妹妹。

　　鄧萱萱猝不及防被揮開，手上松了松，身體就往地上倒。

　　小后腦勺直直的撞上堅硬的地面。

　　“哇——”

　　“怎么了，萱萱怎么哭了。”鄧蓉跑進來，身上系著暗紫色的圍裙，看見地上躺著的小小人，尖叫出來：“萱萱！”

　　“嗚嗚嗚，嗝，”萱萱被鄧蓉抱著，小臉哭喪：“嗚嗚嗚。”

　　“寶貝沒事，不哭了，頭頭還痛不痛呀。”

　　顧國力隨后進來，滿臉嚴肅：“你這個姐姐怎么當的，還推你妹妹！”

　　顧婷婷抱著手機不吭聲，指尖停在主頁面，在那里漫無目的地滑動。

　　“跟你說話呢！你就是這么對你妹妹的？！”

　　顧國力一臉怒容，面部肌肉都氣得抖動起來，一把抽出來她手里的手機，邊說邊往地上摔去。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機，學習也不好好學，還把你妹妹推到地上！”

　　鄧萱萱看到爸爸發脾氣，“哇——”的一聲哭得更兇了。“爸……爸……”

　　鄧萱萱其實是想說爸爸好兇，后面兩個字沒來及說出來。

　　顧國力聽到小姑娘叫他，轉頭到抱著鄧萱萱的鄧蓉面前，溫聲細語哄小女孩：“萱萱別哭，爸爸在這兒呢。”

　　鄧萱萱轉過頭，背對著顧國力，抱得鄧蓉的脖子收緊：爸爸好兇，她不要理爸爸。

　　鄧蓉哄哄她，又說：“婷婷也不是故意的，再說萱萱也沒什么大事。你摔她手機干什么。”

　　顧婷婷去拿被摔到角落里的手機。

　　上面消息顯示：“小姐姐，怎么不撿裝備？”

　　“小姐姐怎么了，斷線了嗎？”

　　“小姐姐你沒事吧，出什么事了。”

　　她回：沒事。

　　小胖姑娘已經沒有大礙了，她一抽一抽，不理顧國力，小嘴巴含糊不清：“姐姐……姐……”

　　顧國力聲音平息下來了，他硬著頭皮：“婷婷，萱萱叫你。”

　　顧國力也知道他剛剛有些過分，還摔了顧婷婷的手機：“我明天給你買個新手機。”

　　顧婷婷從這個妹妹摔了之后就沒說過話，這個時候聽到這話懶洋洋笑了聲：“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