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冒見蕭月璃根本不給他面子,一時氣結,卻又不得不壓著怒火:“月璃,無論怎樣,你也是蕭家的女兒,莫忘本啊。”
蕭月璃重重的砸下茶杯,驚的蕭正冒心中一顫,不知蕭月璃打什么主意。
“蕭正冒,如今是你有求于我,并非我依賴于你蕭家,你若還想好好的送個皇妃進宮,那就別給我耍花招,否則……我定然讓你蕭家……家破人亡!”
蕭正冒聞言,渾身一怔,一張老臉憋的通紅,雙眼噴著火焰,不甘的看向這個讓他曾被他棄如敝履的女兒,如今卻不得不依附她才能得到榮華富貴。
蕭正冒只覺心中苦澀,半晌,才悠悠開口道:“月璃啊,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父親……你就不能……不能……”
蕭月璃彈了彈膝上的細灰,似乎并未注意到蕭正冒的窘境。
蕭正冒見她一直不開口,也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說情,心中不免忐忑,生怕蕭月璃不愿入宮而連累蕭家株連九族。
父女二人誰也再未開口,一時間書房靜的瘆人。
良久,蕭月璃不知想到什么,眸中的冷漠又添了幾分,暗暗攥緊了帕子,故作的平靜問道:“你……是否很希望我入宮?”
“這是自然,你是嫡長女,這蕭家可全都靠你了呀。”
“好,我可以入宮,但……我有條件,你若能答應,我便入宮為妃,你若不答應,那我即刻回程,到那時,我就等著聽你的下場。”
蕭月璃說完便作勢要走,也如她所料,蕭正冒果然留了人。
“好,你說,只要是你說的條件,我都答應,只要你肯入宮為妃。”
蕭月璃暗嗤一聲,轉身坐回椅子上,冷言道:“第一,我要換個住處,那寒梅苑太過奢侈,身為禮部尚書之女,你擴建閣院已是越權,若來日被人所知以此要挾,你我都不好辦。”
“嗯……”蕭正冒雖有些心疼那大筆黃金新建的閣樓,但也明白蕭月璃日后所帶來的榮華富貴遠比一座閣樓重要。
“第二,我聽聞,皇上最重禮節,丞相最重尊卑,而你府中……尊卑不明,上下不分,我要你以庶女妾室的份例對待趙氏母女,這些年她們盡享嫡母嫡女榮華,是時候打回原形了。”
蕭正冒聞言臉色煞白,額上已冒起一層虛汗,但見蕭月璃冷若冰霜的模樣,便硬生生將求情的話語咽了回去。
“第三,日后若無大事,我不愿見任何人,我生性冷淡,不愛與人接觸。”
蕭正冒見她再無開口之意,便忙答應道:“這些都是小節,無妨,那你看中了哪處作你的閨房?”
“玉潔苑。”
蕭月璃淡淡開口,蕭正冒聽出蕭月璃那不容置疑的口氣,再看蕭月璃眸底的那一片冰冷,終是下定了決心:“來人,去告訴月華,讓她日落前務必搬離玉潔苑,去偏房住。”
蕭月璃眼看著家丁戰戰兢兢退離書房,也起身欲走,忽的,蕭月璃想到了一件事,疑惑發問:“皇上……為何知道我的存在?”
“這我也不清楚,”蕭正冒實話實說:“宮里來人,只說要嫡女,我以為是月華,可皇上派來傳大選旨意的公公卻點明要你,而不是月華那丫頭,所以……”
“罷了,天意如此。”蕭月璃長嘆一聲,懶得再聽他解釋,毫不猶豫的離開了正廳。
閨房中燃起裊裊清香,蕭月璃一踏進便覺神清氣爽,回眸一看,王姑姑正悠閑的喝著茶,幾個小丫鬟正圍著巴結。
王姑姑見蕭月璃回來,便急匆匆放下茶盞,卑躬屈膝的湊到蕭月璃身邊,一臉殷勤。
蕭月璃壓下心中厭惡之感,隨意的坐到暖炕沿邊,王姑姑隨即湊了上來:“大小姐,您看這規矩您是何時開始學為好?妾身也好做準備不是。”
“我只一個問題,眾人皆知蕭家嫡女是蕭月華,主母是趙氏,為何宮里會知道我的存在?”
這個問題,打蕭月璃踏上來京之路后便一直存在心底,如今是不問不快。
王姑姑聞言更加恭敬的靠在蕭月璃身側,笑道:“大小姐果真聰慧,不瞞大小姐,大小姐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指定的人選,據妾身所知,皇上那邊也是點了頭的。”
蕭月璃心中越發疑惑,她自幼便在鄉下祖宅,怎會與太后、皇后和皇上結識呢?
蕭月璃想不出頭緒,卻想到宮廷的重重宮墻,心頭涌上一股酸楚,眼前仿佛顯出一熟悉的健碩身影,鼻尖一酸便要落下淚來。
“我的包袱呢?”
王姑姑哪敢藏匿,緊忙讓丫鬟們找了出來,恭恭敬敬的交到蕭月璃手上。
蕭月璃玉手一揚,屏退了眾人,才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袱,里面除了白蘭的靈位和衣裳首飾外,還有一個花環。
蕭月璃小心翼翼的將那早已枯萎的野花環取出,一滴熱淚隨之而流,模糊了視線。
“龍哥哥,蘭姐姐,我好想你們,你們如今可活著?可還會記得我?”
蕭月璃的思緒回到了幼年污濁的小溪邊,一個大男孩正在溪中抓著游魚,而溪旁的石頭上則坐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
蕭月璃便是那最小的女孩,比她大三歲的許依蘭是那大一點的女孩,而在溪中抓魚的男孩名叫韓玉龍,大了許依蘭四歲。
蕭月璃與許依蘭是一起長大的好姐妹,自幼便在一處玩耍嬉鬧,許依蘭因是教書先生的女兒,頗有文靜的大家閨秀風,村中無人不喜歡她。
蕭月璃坐在大石頭上,托著下巴,好奇的看著許依蘭手中不停動作,奶里奶氣的問:“蘭姐姐,你在做什么?”
許依蘭淡淡一笑,答道:“我呀,我在編花環,你一個,我一個,玉龍哥哥一個,這樣無論走到哪兒,咱們都不會認錯人,好不好?”
“好。”五歲的蕭月璃,單純的答應下來。
此時,小溪中的玉龍手中抓著一條鯉魚,興奮大叫:“我抓到魚了,今晚上給你們烤魚吃!”
“好耶!”
兩個女孩手拉著手,臉上蕩漾著燦爛單純的笑容,手上都戴著粉色小野花編織的花環,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那時的花,開的極好,花香四溢,那時的魚,也是蕭月璃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魚。
只是,好時光終究不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