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恒挑簾走出書房，停在我面前：“老師，朕是就事論事，也很是無奈。以后，老師萬不可再莽撞行事了。”說罷，他微微嘆息，但他眼中沒有半分無奈。但凡趙貴人在他身側，他都能心情愉悅。除此之外，我這般難堪模樣，也能讓他心曠神怡。

　　“受教。”

　　“老師在怨學生？”他挑眉，偏移折扇，給我扇風。

　　“罰不避親，為君之道。臣很是欣慰。”我微微一笑，對上他那雙虛情假意的雙目，躬身行禮，一瘸一拐轉身離開。

　　我回到房間，給雙膝上藥。到了夜里，我到了趙貴人宮中求見。趙貴人躺在貴妃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團扇，她閉著眼睛問：“這是來求饒的？”

　　“貴人，我今日來，是想跟你掰扯掰扯，你那苦命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沒的。”她驀然睜開眼睛，團扇摔倒桌上，咬牙切齒：“是被你給害死的！你還有臉提這件事！”

　　“我自問問心無愧，為何不能提。”我起身坐到一側的椅子上，緩緩說道，“那天我離開青隱居之時，你猜我看到了誰？”

　　“誰？”

　　“你那個相好。”我不疾不徐的說道，“他還沒有把你忘了。一直在問花娘嬤嬤，你去了何處，現在可還好，他可想你想的要緊。”

　　“你想怎樣？”她驟然起身，十分慌亂，“你想要揭發我懷的不是陛下的孩子？”她心虛之下，急中生錯，讓我也十分確定她所懷之子并非龍種。其實這件事我一早便懷疑了。

　　青樓女子一直有避孕的規矩，而且，宋恒到青樓時，與他們歡好也分外注意避孕之事。在這種情況下，趙貴人還能有身孕，必有蹊蹺。宋恒一向喜愛趙貴人，不在意其中蹊蹺為何。此事本就與我無關，本不欲在深想。隨后，便是她指認我失去龍胎。如此，我便懷疑，她的孩子并非宋恒之子，故而不敢讓其降生。

　　我本就毫無憑據，自然不能多言。今日略施小計，竟是讓她露出的馬腳，對我見到她相好，握有證據一事，深信不疑。

　　“說呀！”趙貴人想要朝我沖來，但她站都站不穩，“你到底想怎么樣？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她一把抓住我的衣領，著急慌張。

　　我調開她的手，挑起她的下巴：“瞧，多好看的一張臉，難怪男人們都那么喜歡你。想一直留在宮里享受榮華富貴嗎？”

　　她咬牙切齒，別過臉：“明知故問。”

　　“我可以讓你一直留在宮里。”

　　“你不想趕我走？為什么？”她驚魂未定，雙手緊緊地扒著我的手臂。

　　“我是帝師，也是丞相之女。在宮外自是風光無限，可在宮里，步步驚心，處事艱難。今日我還能為人所重，明日，便不知會死在哪個陰損人的手中。”

　　“你這般厲害，還怕別人算計你？”她問。

　　“我不就是被你算計了。”我亮出笑容，“藏污納垢之地，世事難測，總有一著不慎之時。你可愿意讓為你謀劃，為妃為嬪，成為我在宮中的倚仗？”

　　“為何選我？”

　　“因為你懂得如何得到男人的心，讓男人心甘情愿的相信你每一句話。而且，你能讓陛下把你從冷宮中救出，可見你有幾分手腕。”這也便是我沒有當著宋恒的面揭穿她與外人珠胎暗結，懷有子嗣之事的原因。起初，想把她趕出宮中，但經此一番過招，我改變了主意。父親收攏佞臣蠱惑君心，那我攥住宮中能狐媚惑主的貴人妃子霍亂后宮。雙管齊下，更方便父親舉起清君側的大旗。

　　“其實與我合作，于你而言，百利而無一害。你出身勾欄，以你的做派，也僅僅能做得了一個貴人。若是想走得更遠更高，必須有一個好的老師。”我笑道，見她神色已經安靜，我便將她攙扶起來，“如若你愿意，我真心實意的認下你這個妹妹。”

　　她抬眼看著我，看上去很是不愿意，但還是開口說道：“謝謝姐姐。”

　　我知道她不服，但她如今無計可施。其實，與她結盟，最重要的原因則是宋恒對她用情至深。算計帝師和駙馬為宋恒所知，宋恒未必查不出是趙貴人所為。但明明知道此事卻沒有辦她，顯然是因為對她感情深厚。如此更好方便我行事。

　　我拿出一個青花瓷的小藥瓶遞給趙貴人，趙貴人訝異的問道：“這是什么鬼東西？”

　　我看了她一眼道：“貴人，您若再用如此粗鄙刻薄的方式說話，有會把后宮所有人得罪一個遍，終有一日，陛下也會厭棄你的粗鄙刻薄。”

　　“這就嫌棄我了，可我說話就是這種腔調，你若是不喜歡，不與我結盟便是。”趙貴人得意洋洋，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有問題。

　　“你覺得在宮里樹敵很有意思？”我問她。

　　“那是他們的問題，若非是嫉妒我得寵，他們又怎么與我為敵。”她不無驕傲之色。

　　“孟貴人當初也得寵，為何宮中眾人愿意與她結交？”

　　趙貴人思忖片刻，大概是想明白了，但她不喜被人教育，隨即不耐煩：“我慢慢改。”

　　我頷首，之后給她解釋這個青花瓶里的是何物：“此為催情散。”

　　“我用這個作甚？”她不屑一顧。“姐姐，你太小看我了。”

　　“有了它，陛下便離不開你。去哪兒都會想著你，最后只能來你這兒。”她雙目放出異樣光芒，“若想在宮中立足，除了恩寵，還要有個孩子。”

　　我對趙貴人所言，皆是父親曾告訴我的。我入宮后，父親進宮見我我一次，便把此物給了我。他不僅想讓我成為帝師，還想讓我登上我朝空懸已久的皇后之位，以與他里應外合。我一直沒有同意，便將此物一直放在柜子里。如今，終于這東西可以發揮他本該有的作用。只是，趙貴人言行實在不妥，我該對她好生教導一番。但趙貴人呵欠連連，我便先行離開。

　　夜間無事，我坐在長廊上，仰望夜空。繁星點點，月輪皎潔。我想到了宋恒對我的警告，不得不說，他太不了解我了。我這人想要得到的東西，必要用盡全力爭取，即便心存畏懼和恐懼，也會停歇。祝巡，我是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