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90年代末，中國經濟已經開始全面復蘇。第一批下海的時代弄潮兒已經富起來，貧富差距已經日益明顯。

　　容市高中宣傳欄前，人頭攢動，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學生報名日。

　　新來的一批高中生，正爭著看自己被安排在哪個班級。

　　沈霧被人擁擠在中間，進退不得，但也踮著腳尖努力往前看。

　　還沒等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只聽得后面傳來一聲甜美的普通話，

　　“余衍，你不用看，我在2班，你在1班。”

　　沈霧下意識回頭，后面的人此時正好往前一步。兩人便撞在一起。

　　她只覺得一股淡淡的肥皂味撞入她心中，與周圍的汗臭味截然不同。

　　“對不起。”

　　只聽上方響起一句正宗的京市話。

　　沈霧這才看到，自己洗刷地褪色的鞋上印著一枚清晰的鞋印。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腳，想把自己的鞋藏起來。

　　“沒...沒關系。”

　　沈霧喃喃地回了一句，小聲得似蚊子哼。

　　臉漲紅著，仿佛踩人的是她。

　　她鼓起勇氣仰起頭，剛剛道歉的男生已經轉身，她只看到一小片衣角輕輕翻飛，從她心里，劃出一道淺淺的弧度。

　　遠處傳來少女的嬉笑聲，和少年低聲的回應。

　　......

　　“同學們好，我是蔣秋，是咱們班的班主任。

　　很高興見到大家，能在這個班的，都是在中考這個戰場中的獲勝者，祝賀大家。”

　　聽到這番肯定，大家鼓起掌來，沈霧更是把手拍得通紅。

　　“報告！”

　　在一片掌聲中，一聲報告讓整個教室突然安靜下來。

　　“進來吧。”

　　是剛剛那個男生，沈霧睜大了眼睛，看著男生不慌不忙地走進她。

　　然后，在她右前方站定。

　　“余衍，你這小子又去哪沾花惹草了，怎么才來。”

　　沈霧座位正前方留著寸頭的男生開口調笑。

　　“你丫的才沾花惹草呢。”男生回了一句，順勢坐在寸頭男生的旁邊。

　　沈霧又聞到了熟悉的肥皂味。

　　新生報到，大家又來自各個學校，彼此都不認識，免不了自我介紹一番。

　　看著臺上或從容或靦腆地介紹自己，但都有一口流利的普通話。

　　沈霧心越發的虛了。

　　在她前面的是寸頭男生，他上臺瀟灑得很，仿佛不是在眾人面前做自我介紹，而是在朋友面前聊天。

　　“我叫賀宇，賀是賀龍將軍的賀，宇是宇宙的宇。學習成績一般，拖了咱們班的后腿。

　　但除了學習，什么都會一點，喜歡打籃球。

　　前面自我介紹的是我兄弟，要是有喜歡他的歡迎找我幫忙。”

　　眼見他越說越偏，坐在下方的班主任忍不住咳嗽兩聲，“差不多就下來，后面還有不少人呢。”

　　“得嘞！”

　　賀宇咧著一口大白牙下臺了。

　　終于到了沈霧，她站在臺上望著眾人，打了半天腹稿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大家好，俺叫沈霧，俺...沒有什么愛好。”

　　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話，卻把下面的眾人逗笑了，教室里一片歡騰。

　　那個叫賀宇的尤其笑得大聲，

　　“哈哈哈哈，俺是沈霧，俺們都是農村人。”

　　班上大部分都是市里人，從小在普通話的環境里長大。

　　聽到這番夾雜著濃重鄉音的普通話，都覺得特別逗。

　　沈霧坐在座位上，將臉用手埋起來，沒敢抬頭。

　　“逗死我了，這是哪里來的村姑，還有那大花裙，土翻天了。”

　　聽著賀宇一連串地吐槽，沈霧幾乎要羞愧而死了。

　　這時，只聽得余衍涼涼地開口，

　　“行了，凈會叭叭叭，一天到晚沒見你停過。”

　　......

　　自我介紹完了，蔣秋正了正臉色，目不轉睛地下方一大片人頭。

　　在班主任的死亡視線下，原本有些喧鬧的教室頓時悄無聲息。

　　蔣秋滿意地笑了，“咱們班是火箭班，自來都是比別人優秀的。

　　別以為升了高中就萬無一失，三年后的高考才是決定你們一生的考試。

　　等會兒有個摸底測試，大家準備準備吧。”

　　說完就出去了。

　　“天哪，不活了，誰開學就考試的，沒天理啊。”

　　一聲哀嚎響起，緊接著就是或真或假的抱怨聲。

　　看著班上眾人的反應，沈霧抿了一下嘴，沒有說話。

　　她也有點緊張，沒想到一來學校就要考試。

　　但她歷來做事喜歡先做準備，在暑假已經把高一的書過了一遍。

　　除了一些難點沒吃透，其他多少有點底。

　　試卷發下來后，她大致看了一遍，心里就穩了。

　　握著筆刷刷地寫起來。

　　一時之間，除了翻動試卷的聲音，別無他聲。

　　題目做了七七八八，沈霧甩了甩微酸的手，抬頭不自覺側到右前方。

　　只見余衍握著一只鋼筆，背微微挺直，不緩不忙地寫著。

　　看進度也到最后一面了。

　　陽光從窗戶射進來，透過陽光。沈霧可以看見余衍側臉上薄薄地絨毛，看著隱隱有點稚氣。

　　沈霧眨了眨，繼續埋頭寫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