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條條框框的規矩將我束縛,僅留給我喘氣的機會,如履薄冰的生活將我套牢,正大光明剝奪著我僅剩的純真……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注定要與十八歲之前的荒唐歲月辭別!
臨近傍晚,客廳內傳出陣陣歡聲笑語,與多年未見的相聚喜悅混成一片,眾人談笑間更是刻意避免提起存在淚點的感動。
“你今晚早點休息吧,畢竟舟車勞頓了一天。”母親飽意已濃,遂離開飯桌,帶著王文錦熟悉客房所在的位置。
“糟糕,馬上要錯過追劇的黃金時間了!”父親自然而然的站起來,按摩著肚子直奔二樓。
依然如此,還是逃不過收拾殘羹剩菜的宿命,喻小放無奈的攤攤手,苦不堪言。
感覺他們都是身嬌肉貴的地主財閥,而我只是一個地位有待提高的服務員,他有條不紊的疊好全部碗筷,心中的不滿溢于言表。
“你做家務的習慣,一定是從小培養起來的吧?”王文錦回到客廳見此情形,不忘調侃一番。
“識趣的趕緊過來幫忙!”他佯裝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過門都是客,何況姑媽剛才叮囑我,不要相信你做家務時說的鬼話。”她杵在原處,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
“感覺我就是父母特意生下來的廉價勞動力……”他仰頭長嘆。
“好自為之吧,表哥!”她揖著手轉身,臉上立即流露出忍耐已久的愉悅。
馬上大功告成,就差最后一步,他用盡氣力扭著濕淋淋的抹布,動作略顯敷衍的在飯桌上來回擦拭。
這截時間仿佛漫長得沒有盡頭,一整天的奔波勞碌,令他身心疲憊。
確認一切收拾妥當后,他筋疲力盡的躺到沙發上,緩緩下陷的舒適隨之而來,勾引出無限睡意。
02
夢境,一處充滿千奇百怪的虛擬棲息地,它無窮無盡的創造力,可以輕易實現腦海里所有的奇思妙想。
長時間的寂靜,被大門自動緊閉的聲無情打破,直接將熟睡中的喻小放擾醒。
懶隋的大腦作出一個遲緩回應,這個時間段,父母剛好出門上班。
整個身體微微縮卷,側躺在沙發上的他突覺難受,打算轉身換一個睡姿,繼續著不受時間限制的沉睡。
恰好睜開眼睛的他,雙肩麻痹,還未來得及伸手揉捏,所以視線仍是朦朧,對周圍的事物難以辨別。
“你究竟是人還是鬼?”一個激靈,將所有的神經系統重新啟動上線,他被驚得語無倫次,更是直接從平躺的沙發上暴跳起來,動作之迅猛,一氣呵成。
這一幕著實讓他大驚小怪,只見眼前逗留著一位相貌模糊的不速之客,正在觀察著自己。
“大清早的,何來鬼怪!”王文錦半蹲在沙發前面,雙手擺弄著自己剛剛敷上的面膜,不以為然。
“幸好沒有心臟病,要不然我就一命嗚呼了!”他心有余悸,連續撫摸著自己的胸膛,展現出一副驚魂未定的狀態。
“你昨晚沒有洗澡就在這里睡著了?”她叉開原話題,單手捂著鼻子,眼神中略過一絲嫌棄。
“僅僅是這一次而已,我平時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的,再說,我是一個比較注重內在的人……”他故作風輕云淡的扯起自己上衣,仔細的聞了起來。
汗水與油煙味混合的產物,濃烈刺鼻,他用力撥弄著周圍的空氣,想要盡快驅走這種難以忍受的惡臭。
“我有緊急的事情要辦,先失陪一陣,請自便!”他神情尷尬,刻意避免著與她再次對視。
每一秒的流逝都是煎熬,他一股腦沖回自己的房間,目標明確的打開衣柜,隨意挑選了一套衣服后,便直奔衛生間。
三番五次確保先前身上的異味完全消散后,他便自信滿滿的踏著大步回到客廳。
“還以為你被我嚇得逃跑了。”他倚靠在她的房門上,同時用毛巾來回反復擦拭著自己濕軟的頭發。
無意理會,她專心致致搬弄著自己帶來的行李箱,順手將里面厚重的衣服統統丟到床上。
“你剛從北極回來嗎?”數著床上厚度相同的外套,他驚嘆連連。
“終于找到了!”她從里面抽出一本頁面泛黃的筆記,外表讓人感覺年代久遠。
“難道這是你的少女日記?”他心血來潮,想一睹究竟。
“是我這個暑假的愿望清單。”她小心的翻開第一頁。
“如此厚厚的一本,你可能要百年之后才有機會了卻全部心愿。”他好奇心減半,欲要離開。
“有你幫忙,我根本不用擔心。”她將筆記本遞到他面前。
“為什么覺得我一定會幫你,理由呢?”他露出一個自負的笑容。
“昨晚姑媽已經表態,我這個暑假的起居飲食都由你負責,如果你不從同意……”她單手撐在房門上,表露出十拿九穩的氣勢。
“換言之,我現在就是你的保姆,對吧!”他無力反抗母親的吩咐,唯有認命。
“你要想這樣理解,我也不會反駁。”她示意讓他抓緊看上面的內容。
“第一個愿望,高空拋物?”他心里疑問重重。
“意思是要你陪我去坐摩天輪。”她逐字解釋清楚。
“哇,你的書寫水平真是頂級到出神入化,實在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而且經你這么一說,我已經感覺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他心頭顫動。
即使存在著細微的恐高癥,但是他對這些高空的活動并不盡然反感,只不過聽完她的描述后,內心久久不能平復。
當后路全部被切斷的情況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自祈多福。
03
臨行前,喻小放將家里的擺設細細瀏覽一遍,戀戀不舍之情躍然涌現。
親愛的家,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深情凝望你了,他幾乎是被王文錦拖著走出門口,臉上更是泛出無望的表情,猶如讓惡霸欺凌的良家婦女。
“為什么你會在這里出現,你不會想告訴我只是碰巧經過而已吧?”他走近楊明,倆人面對面,差不多要貼在一起。
“天色微亮的時候,我就已經在此等候你們的大駕了。”楊明脖子上掛著一臺看上去價值不菲的單反。
“所以是你向他通風報信的?”他仿佛對其中一切了然于心。
“沒錯,是我發信息告訴他的。”她與楊明親切的打上招呼。
“如此說來,你們已經互相添加了聊天好友吧,什么時候發生的事,為何我一無所知?”整件事,只有他一直被在鼓里。
“千萬別往心里去……”楊明順勢上前搭著他的肩膀。
一路上,楊明與王文錦倆人如他鄉遇故知般的噓寒問暖,你來我往的交談,不絕于耳。
這下倒好,反而是我成為了閃閃發光的電燈炮,阻礙著別人更進一步的發展。
實話實說,這方面他只能站在低處仰望著楊明。
整整半個小時,都沒有成功搭上一句話,他感覺自己像一尊被遺忘的雕塑。
無趣的轉頭后,他透過車窗,驚喜的發現,如愿抵達目的地。
終于不用再承受被孤立的煎熬,他如同長期困于籠中的鳥兒,無時無刻不渴望著展翅高飛。
龐大壯觀的游樂園招牌讓人一眼察覺,邊上裝飾的創意頗具幾分異次元的感覺。
下方正是寬敞得難以度量的入口,與中世紀的堡壘大門相比,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斷涌動的人流量,已經不能用密集來形容,短短片刻,入口處已經擠得水泄不通。
“稍等,我馬上去買入場的門票!”楊明慷慨且爽快的付完車費后,徑直往售票處走去。
我們相識的時間并不短,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變得如此主動大方了?他冥思懊惱,卻看不到眼前的答案。
大門后面的世界,是否如童話描述那般讓人驚嘆不已?他內心儲存的期待化作激動,再也按捺不住。
如同在千軍萬馬中拼盡全力殺出一條血路,他們在人群的擠壓中艱難突圍,被摧殘得只剩下半條命。
然而種種困難險阻并未能澆滅他們對美好童話的向往,經過檢票員逐一核查門票后,如愿以償獲得通過的資格。
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被詮釋得淋漓盡致,這一刻仿佛進入時光遂道,除了驚訝贊嘆外,其它描述都是詞窮的表現。
各種層出不窮的游樂設施一應俱全,光是玩耍的方式就足以游客們眼花繚亂,若打算一一嘗試,恐怕要到猴年馬月去。
“那里竟然有我最愛的碰碰車,要一起去玩嗎?”他躍躍欲試。
“幼稚!”倆人異口同聲的拒絕。
“看來你們的車技,還是沒有達到我爐火純青的地步,所以不敢應戰!”他不屑一顧的自戀著。
放眼望去,左邊是大小不一的游泳池,互為間隔,卻又相輔相成,池邊水花連連彈起,池內盡是樂而忘返的小孩在嬉戲,而家長們正在旁邊耐心充當著教練員的角色。
右邊的位置被湖泊所環繞,湖面明綠如鏡,碧波倒影,湖內風格各異的建筑林立,其中的亭臺樓閣巧妙聯合,互通有無,而前往亭中小憩的游客更是絡繹不絕。
環視四周,各式各樣的游樂設備新奇有趣,而且分工明確,各自突顯出應有的特色,擺放的位置更是無可挑剔,這也讓慕名前來的客人,省下摸索的顧慮。
三步一按,五步一拍,楊明模仿著專業攝影師的技巧,故作專注的狂按快門,還不時發出贊不絕口的評論。
令楊明最滿意的作品,莫過于前方擺拍動作絕不重復的王文錦。
“簡直堪稱完美,你絕對有成為模特的潛質。”楊明毫不猶豫拿起隨身攜帶的單反,一頓亂拍。
“你過獎了,未來著名的攝影師。”王文錦受到夸獎后,臉上露出甜蜜蜜的笑意。
倆人的臉皮自然不止三尺之厚,商業互吹的能力更是可見一斑,快要膨脹得分不清天南地北。
想要眾樂樂的他躡手躡腳進入到鏡頭范圍,打算蹭上一張照片,留作紀念。
“無關人等,請自行離開!”楊明心高氣傲,立馬罷拍。
“好歹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
當他想自吐苦水的時候,倆人熟視無睹,相約繼續前往下一個景色。
不知從何時起,楊明如魔術師般憑空生有,手上突然多出一桶顏色誘人的爆米花,還有兩杯香味濃郁的奶茶。
無需多問,這兩樣東西肯定與我無關,但他仍抱一絲僥幸,希望自己沒有被遺棄。
不料斷定得準備無誤,楊明慢悠悠的將其中一杯遞給她,討好間完全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
重色輕友的性格一如以往,我總算看透你了,他瞬間心灰意冷。
“表哥,你展現自我的機會來了。”她突然回頭,非他不可。
關鍵時刻還是要我出手,他還未清楚狀況,已經洋洋得意。
“表妹,我隨時聽候你的安排。”他甚似一名隨叫隨到的保鏢。
“實現我愿望的地方到了。”她抬起纖長的指尖,停留在摩天輪所在的方向。
“你的愿望,當然要自己實現,和我有什么關系……”他心虛的同時,更想臨陣脫逃。
“你是要出爾反爾?”她緊盯著他,直接逼問。
“當然不會,我馬上去買票……”他無路可逃,只能屈服。
冒險的前兆,摩天輪被喻為值得深入探索的空中樂園,無時無刻散發出驚險刺激的味道。
遠遠眺望,盡管它只露出冰山一角,但當中的氣勢磅礴仍然無可比擬。
有驚有喜,哪怕是驚大于喜,都不足以阻擋獵奇者堅韌的步伐。
想必將有一出好戲上演,而我作為一個置身事外的觀眾,美哉,楊明幸災樂禍的笑容,肆無忌憚的表現在臉上。
“你們放心去吧,這里有我照看著呢!”楊明品嘗著奶茶,坐等開場。
“見者有份,我不會漏了你。”他直接塞給楊明一張票。
“我才不要……”楊明見發展的勢頭不如自己所料,連忙推三阻四。
“你在害怕嗎?”她似乎表示理解。
“當然不會!”楊明將已經歸還的票重新拿回來,動作語氣頗具男子氣概。
無論如何我都要拉一個人墊背,他瞬間多了一份底氣。
“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唯你是問。”楊明輕聲威脅著他,不敢張揚。
寬廣的大屏幕上忽然亮起溫馨提示,只見檢票員匆匆忙忙的回到工作崗位準備查票,此時持票進場的游客從四面八方快速聚攏,臨時組建的隊形變得彎彎曲曲,沒有規則可言。
一切準備就緒,摩天輪的工作人員紛紛退去,只剩下一群仿佛未經世事的乘客。
游戲一觸即發,當摩天輪旋轉至半空中,某些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漸漸被擊破,只能靠尖銳的驚叫聲安撫自己。
整個過程高潮迭起,位置忽高忽低,不留任何緩沖時間,足以讓人的神經繃緊到極致,不能松弛半分。
想必過后,會有人為此瘋狂成癮,一發不可收拾,當然也有人會因此恐懼止步,發誓不敢再有交集。
仿似三魂七魄未能正常歸位,他雙腳頹軟,并且大幅度的顫動著,只能倚靠在圍欄上保持直立。
猶如遭到一番慘無人道的蹂躪,楊明直接癱坐在地上,久久回不過神。
“我去買票,你們再陪我坐一次好嗎?”她回想著稍縱即逝的興奮,意猶未盡。
“真的要我英年早逝你才安樂嗎?”楊明就差跪在地上求饒。
“我冒味問一句,你以前是常年住在雪山之巔上嗎?”他畏懼得想要投湖自盡。
“既然如此,還是算了吧!”她不再強人所難,一臉掃興。
渡劫成功,倆人欲哭無淚的同時,還不忘謝天謝地。
直到游樂園的廣播再三提醒催促,他們才一致決定往回走,放棄繼續游覽的想法。
過道兩周擺滿品種齊全的鮮花,引人入勝,她左顧右盼欣賞著周圍的景色,搭配上蹦蹦跳跳的步伐,顯得好不快樂,而他和楊明只有相互攙扶著才能勉強跟上。
“你表妹是大魔頭轉世,還是天生異于常人?”
“可能兩樣都有……”
倆人不寒而粟,剛剛筑起的防線徹底被擊潰。
回想起十八歲那時的天空,我們的感情干凈得沒有摻和任何雜質,后來漸覺欠你一個微笑,思來想去間認為再補上亦無太大的意義,因為缺少了那份純粹,只會永遠存在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