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號的時候，賈馬爾曾向蘇武提交申請，考慮到自己身體的問題，可能無法參加雅庫茨克戰役。

　　當然申請未能通過，因為很難找到替代者。

　　這幾天他和丹特等人聚在一起，臨時組成了一個計算小組，遠東基地最聰明的那一部分人幾乎都在這個小組里，而他們的任務，就是計算802火炮的各項參數。

　　定能火炮與化學火炮完全不同，傳統火炮的操作經驗對定能武器沒有任何意義。802火炮組的組員們都是四十多歲的老兵，也只有這個年齡段的人，才有機會接觸到定能武器的相關知識，再年輕一點的炮兵們恐怕連見都沒見過。

　　之前對庫塔納的轟炸可以說是十分僥幸的成功，這主要得益于庫塔納距離聶爾坎不過一百多公里，在一百多公里外炮擊一片幾十公頃大的樹林，對精確度并沒有太高的要求。

　　但是在即將到來的雅庫茨克戰役中，精確度的問題就變得分外棘手，雅庫茨克距離遠東基地幾百公里，即使是從最靠近雅庫茨克的人類領地——馬亞要塞——進行炮擊，能量束也要飛行接近200公里的距離，而在這樣的距離外，802火炮的落點偏倚卻被要求小于200米。

　　當然這都不是最麻煩的，定能武器不受氣流影響，因此只要計算不出錯，定能武器的精準程度可以比肩舊時代的那些制導武器。

　　但是這次的爆炸點在半空，能量束不僅要被精確的投放到戰場上，而且還要被及時引爆，這就讓整個過程變得十分困難。

　　能量束的飛行速度普遍在7-9公里每秒，在這樣快的速度下，幾百米的容錯距離幾乎一瞬間就會失去，整個引爆的時間窗只有0.005秒。

　　也就是說，在能量束到達預定區域后，它必須在0.005秒的時間內被引爆，這個時間哪怕多出來百分之一秒，它都會偏離出爆炸區域接近一百米，殺傷力自然大打折扣。

　　至于說如何引爆能量束，那又是相當復雜的另一門學問了。

　　對庫塔納的轟炸為計算小組帶來了一些寶貴的數據，之后陸續進行的數次打靶實驗，也提供了一部分數據。這些數據加起來，已經勉強可以構建一個可用的數學模型了。

　　此刻一群聰明人在一個寬敞的大屋子里擺弄各種器械，紙張在手中穿梭，時不時粘上簡單的筆墨，那是一些只有他們才能看懂的符號，以及一些從歷史長河中撈出來的公式。

　　各式的尺子胡亂的排放在桌子上，它們大都是老古董，有些曾被塵封在某個抽屜里幾十年，有些曾被塞在某個背包里跨越了半個世界，而今天它們全部都重見天日，并回歸到一群能正確使用它們的人的手里。

　　計算機和電腦這種電子產品早就被歲月的風霜打成了廢鐵，高端的產業鏈不可能被一個僅僅四十萬人的基地復制出來，因此最新式的電腦也已經是接近二十年前的產物了，就算還能用，電池里的電也早已經漏光了。

　　而眾所周知，紙這種東西，是不能用來打計算草稿的，因為紙很貴。

　　于是一個古老的東西被拿了出來，算盤，這個華夏族的歷史文物，此刻承擔了人類智慧的重量。

　　海量的數據緩緩的被塞入了快速抖動的算珠中，又在那噼里啪啦的撥珠子聲中，變成了一條條象征軌跡的線條和一個個復雜的模型。

　　賈馬爾是很喜歡算盤的，他前兩年才接觸到這種東西，但如今卻成了整個基地里無出其右的算盤高手，其技藝之高超，高到他根本不需要算盤。

　　心中算盤隨心動，無需手指撥木珠。

　　“商老師，結果出來了，在這兒……”

　　賈馬爾轉頭，將剛剛算出的結果寫在表格上，又將表格遞給了一個戴著大框老花鏡的老人。

　　“哦我看看……好的，那么小徐，剩下的交給你……”

　　那個老人看了看表格，似乎覺得沒什么問題，于是將表格遞給了其余人。

　　“賈馬爾你智商很高吧？看你算數都不需要算盤。”那個被稱做小徐的年輕人問道，

　　“智商……是說聰明程度嗎？”

　　“額……差不多吧，稍微有點區別，你平常學東西應該挺快的吧？”

　　“還好吧，數字相關的還可以，語言之類的就很不擅長。”

　　“你不是會俄語嗎？聽說你還會些法語？”

　　“啊那個啊……聽多了就會了。”

　　“哦？聽說你們搜救隊里有個斯拉夫族的妞兒……叫什么……也卡格里娜？是她教你的俄語吧？”

　　“是葉卡捷琳娜，就算是音譯，你這個也差太多了吧。”

　　“哼哼……怎么樣？聽說身材很火辣？”

　　“我們還是接著工作吧。”

　　“啊？別啊！正問道興頭上呢！”

　　“你們倆，肅靜。”

　　姓商的老者低語了一聲，聲音雖不大，但兩人卻立刻安靜了下來，偌大的教室里又只剩下書紙算盤的聲音。

　　賈馬爾長吁了一口氣，他最怕別人問他關于葉卡捷琳娜的問題了。

　　…………

　　當晚的時候，一份長長長長的報告被先后提交到了金明立，蘇武和常滿津那里，蘇武和常滿津并未細看，他們重點確認了一下金明立的簽名和意見，之后大致看了一下全文就簽字了，倒是金明立，在收到這份報告的時候，在屋子里踱步了很久。

　　“你說，如果這一炮打到水里會怎么樣？”

　　金明立一邊在書房里來回渡步，一邊兩眼放光，興奮的問道。

　　“會炸起來水柱唄。”

　　他身旁的女人不置可否的嘟噥了一句，也不管金明立能不能聽到。

　　在金明立身旁的女人是韓雪姬，她白天和葉卡捷琳娜等人在廣播站工作，下班后偶爾來金明立的家里坐一坐。

　　對于戰術規劃這種事情，韓雪姬完全幫不上忙，金明立也沒想讓她幫忙，他只是想說出來而已。對此，韓雪姬也心知肚明，所以她也懶得認真想這個問題。

　　金明立隨后開始自言自語，一邊來回走動一邊小聲嘀咕著什么，旁邊的韓雪姬聳了聳肩，開始磨茶葉。

　　她磨茶葉的時候，整個人全神貫注，因為手中的茶葉無比金貴。

　　金明立的茶葉，整個基地獨此一份，是他自己種的。

　　過了一會兒，金明立終于消停了，他似乎是走累了，于是轉身坐到了椅子上。

　　“想好了？想好了就喝茶吧。”

　　“沒想好，打仗的事情，不到分出勝負的那一刻都不會完全想好。”

　　“好好好，喝點茶接著想唄。”

　　“你也陪我一起喝吧，反正磨了那么多，肯定也有你自己的份。”

　　韓雪姬聳了聳肩，完全沒有小倆被拆穿的羞愧感。

　　“金參謀都發話了，恭敬不如從命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