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2077年7月3日晚20:48:15

　　數枚炮彈帶著尖嘯劃向龍級，

　　常滿津最終決定賭，

　　理由很簡單，哪怕火炮部隊全滅，龍級也必須死。

　　對于一個翼展700米，身長400米的目標而言，精確度已經不是值得討論的問題，基本上只要炮兵沒毛病，炮彈就會落到龍級身上。

　　山姆·喬亞治拿著望遠鏡，有些疑惑的看著那些爆炸產生的煙霧。

　　“還是無效？”旁邊的約翰·斯諾問道。

　　“嗯，炮彈打上去還是沒有任何效果，但好像會在表面震起一圈漣漪樣的東西。”

　　“啊……隔離層啊……還沒被炸掉么。”

　　“隔離層？連核彈都能隔離掉嗎？”

　　“龍級和鯨級的隔離層確實可以，但是按長戈的當量應該沒問題才對……”

　　約翰·斯諾拿過望遠鏡朝龍級看了看，此時龍級被爆炸推向南邊，距離他們的位置反而更近了一些，因此透過望遠鏡，兩人可以看到龍級身上的一些細節。

　　漣漪激蕩，但是龍級的身上確實連最微小彈坑都沒有，可見所有的攻擊都被擋了下來。

　　“這樣沒用啊，博士我們要不要報告一下？”

　　“不，繼續看。”

　　斯諾沒有理會山姆的意見，而是將望遠鏡還給山姆，然后自顧自的坐到一邊開始休息，對于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而言，這一路的行走確實讓他有些疲憊。

　　“生物的個頭越大，支撐他們的骨架所需的強度就越高，”

　　約翰·斯諾緩緩說道，雖然說的是與龍級毫無關系的內容，但是山姆知道博士必然想到了什么。

　　“小型動物關節都比較靈活，但是大型動物的關節通常都很僵硬，就比如說大象，你可能沒見過這種生物，但你多少應該聽說過。”

　　“那種很大的生物？我看過照片，長得……有點奇特。”

　　“對，就是那種尾鉤前置安在臉上的生物，”約翰補充道，

　　尾鉤是對像蛇從這類黑天的尾巴的稱呼，想讓黑天登陸后才出生的人理解大象臉上那么長的器官居然是個鼻子是非常困難的，他們或許更愿意相信那是一個擺在前面用來攻擊敵人的前置尾鉤。

　　“大象這種生物是沒法奔跑的，當然在沒有黑天的時代自然界里也確實沒有什么能攆著它們跑的生物。因此你也可以認為大象在進化的過程中放棄了奔跑的能力……”

　　斯諾望向龍級，沒有望遠鏡他無法得知炮擊的具體結果，但是直覺告訴他，量變引起質變的那一瞬間即將出現。

　　“你直接看吧，應該已經開始了。”

　　斯諾指了指望遠鏡，山姆會意，端起望遠鏡觀望起來，

　　此時炮擊依然在繼續，但是龍級身上泛出的漣漪卻淺了很多，

　　“似乎就要把隔離層擊穿了。”山姆描述道。

　　“是嗎？這不是關鍵，在炮彈擊穿隔離層之前，真正的致命一擊就會到來，”

　　約翰也跟著看向龍級，根據他的猜測，即將發生的事情，并不需要望遠鏡就能看到，

　　“之前說到，像大象這種生物是不能奔跑的，你可以理解為他們不需要奔跑所以最終放棄了這項能力，但是在另一種層面上，這也是獲得巨大體型所要付出的代價。”

　　“代價？”

　　“對，隨著體型的增大，生物骨架所要承受的重量不斷上升，關節部位為了獲得足夠支撐身體的強度，而放棄了靈活性，”

　　“這也就是為什么舊時代的陸地上沒有比大象更大的生物個體，因為更大的體型需要更強硬的骨骼，而鈣質骨骼的強度是有極限的，”

　　約翰停頓了一下，而后慢悠悠的補充了一句，

　　“任何結構框架，強度都是有極限的，”

　　“陸生動物體型無法超過大象，機甲的身高被限制在十米，但是黑天，卻長得為所欲為，你覺得這是為什么呢？”

　　“質場？！”

　　山姆立即明白了博士的意思。

　　“對，就是質場，雖然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東西，但是場這種東西，可以為場內的每一個元素提供作用力，這些元素，在電磁場是電荷，在引力場是物質，而在質場里……”

　　約翰斯諾頓了頓，突然發現自己也不清楚這句話之后的內容是什么，人類對質場的理解實在太有限了。

　　“總之，黑天之所以能不受骨骼強度的限制，就是因為它們有遠遠強過普通生物的質場，這種質場支撐著原本會被重力壓垮的身體，牽引著原本會裂作兩半的關節，幫助它們合成一些原本無法合成的分子，并最終提供至關重要的東西：隔離層。”

　　斯諾站起來，指了指龍級，

　　“但是現在，隔離層要沒了，也就是說，龍級的質場，已經不足以支撐它的正常形態。”

　　博士話未說完，一聲巨響便震徹寰宇。

　　即使不用望遠鏡，約翰·斯諾也能清楚地看到天邊的劇變，原本立在天空的龍級如同被巨力撕扯一般，一邊的翅膀突然裂開，這種撕裂明顯不是炮彈爆炸所能造成的，而是一種身體結構上的崩塌，

　　上百米長的龍翼就這樣從翼根的前緣裂開，然后唰的一下就裂到了尾部，整個翅膀立刻與身體分離，開始遵循重力自由落體。

　　龍級另一半的身體也因為失去了平衡而開始向一側傾斜，雖然是緩慢的體位改變，但是身體結構受力的變化卻引發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說到底，如此龐大的身軀，本就不應該出現。

　　龍級傾斜沒幾秒，它的另一半翅膀也隨之撕裂，這次的撕裂更為恐怖，整個翅膀斷成三段，在翼尖的那一段掉落之后，中間的那段負重驟減，居然在撕裂到一半時停了下來，于是龍級的整個左翼就吊在了空中，靠著翅膀末端那一絲連接掛在龍級身上，一晃一晃的。

　　龍落下了。

　　上百米的身軀破裂時如同大地開裂般震耳欲聾，聲音傳到約翰斯諾和山姆喬亞治那里時，尖銳的摩擦音已經散失，只剩下低鈍的，能與人身心產生共振的低頻音。

　　那聲音如同演唱會里的低音喇叭，又或者是火車起步時的沉悶轟鳴。

　　喬亞治感受這種共振，仿佛大地在怒吼，仿佛身體在顫抖。

　　他并不知道演唱會是何物，但是他對遠東基地通往阿爾丹要塞的火車有很深的印象，他曾有一段時間做過火車上的實習員，火車啟動時，車頭的巨大內燃機會發出轟鳴，于是整個車頭與五臟六腑一同震動，仿佛聲音并非發自火車，而是發自自己的身體一樣。

　　然而那樣的震撼不及此時的十分之一，此時，下至大地，上達天穹，世間的一切都仿佛在撕裂。

　　巨龍終究是落下了。

　　它落下時已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巨大的身軀裂成數段先后落地，先落下的肢體在地上砸出又一次的巨響，化為模糊的血肉，又被之后落下的肢體砸到地里，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