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它就只是個坑
回到府中,趙惇又跟著五經(jīng)練了一會武,沐浴之后,他照常跑到小影樓去找姜楓。
趙惇來到房門前,只見房門敞開著,姜楓雙臂環(huán)膝,安靜地坐在書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想了想,躡手躡腳地走了進(jìn)去,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姜楓竟然閉著眼睛,仿佛是累了。
趙惇伸長了脖子去看桌面上的東西,沒想到竟然是佛經(jīng),心中頓時有些詫異:“楓兒信佛?哦,也對,聽小柳說楓兒每年都會去靈隱寺祈福的。”
左右無事,趙惇也就在姜楓身邊坐下了,趁著她閉著眼睛的模樣,仔仔細(xì)細(xì)地看她。此刻趙惇只覺歲月靜好,恨不得時間就在此時停下。
他用手托著下巴,靠在桌沿,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姜楓。看了一會兒,姜楓突然睜開了眼,睜眼的一瞬間眸子里仿佛盛滿了哀傷。不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等她意識到了趙惇就在身邊的時候,立刻變成了驚訝。
“你……什么時候在這里的?我怎么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
趙惇聞言,嘴角噙起一絲笑容,眉宇之間盡是得意,笑道:“嘿嘿,這么多天的武不是白練的嘛,想要不讓你發(fā)現(xiàn)還是很簡單的。”
姜楓恢復(fù)了笑容,起身拿起茶杯放在他面前,又拿起茶壺為趙惇斟了一杯茶,事畢后才坐了下來。她的眸子看著趙惇抿茶的模樣,不由得好奇道:“聽說皇兄和公羊丞相都在忙著調(diào)查那個張道士,怎么看你好像不太擔(dān)心的樣子?”
“他們都查不到,我肯定也查不到,干嘛還浪費(fèi)時間去查?”趙惇隨意抿了一口茶,就將它放回桌上,搖頭晃腦地說道。
姜楓笑著搖了搖頭,像是有些無奈。趙惇猶豫了一會兒,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最近不開心嗎?”
“啊?”原本一臉平靜的姜楓聽見趙惇這個問題,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撇過頭輕聲道,“……沒有。”
“真的?我原本以為你是因為楊清的案子難過,可是現(xiàn)在結(jié)案了,你好像也沒有恢復(fù)過來。”趙惇身子微微朝前探出,輕歪著腦袋看著顯然是在說謊的姜楓,輕聲問道。
“真的沒事。”姜楓余光瞥見趙惇的神情,臉上微微一紅,將頭扭了回來,低聲道,“就是……就是張道士的事情還沒解決,有些替你擔(dān)心。”
“這樣啊。”趙惇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疑有他,隨口說道,“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啊?吹得再神奇也不過是個江湖騙子罷了。反正什么神啊佛的……”
趙惇突然想起姜楓信佛,驟然將腹中的話停在了嘴邊。誰知道姜楓竟然接了下去:“是啊……都虛妄得很。”
“嗯?”趙惇一愣,只覺姜楓有些奇怪。不過姜楓卻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兩人一時無話,趙惇只得拿起桌上的茶杯假裝喝水。隨意抿了一口,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他連忙咽下口中的茶水,只覺口中滿是清香,一臉驚奇地說道,“楓兒,你的茶泡得很不錯啊!我從來沒喝過這么好喝的茶。”
姜楓沉默了一陣,眼見杯中的茶水被趙惇一飲而盡,又起身給趙惇添上了茶水,緩緩地說道:“一樣的茶葉在不同人的手里,泡出的味道是大相徑庭的。母親說這原因或許和性情有關(guān),在宮中,母親不受寵,每次分茶只能分到最便宜的云霧茶。
母親說這云霧茶雖然最便宜,但是它的浸泡功夫卻是最為講究的。云霧茶最為講究沖和,靜照。泡茶的人須忘人間之灼色,感心中之清明,唯萬籟皆寂靜,空天下于塵埃。為了磨一磨我的性子,母親逼我泡了六年的云霧茶。
云霧茶要用山水來泡,普通茶泡三次已能出味,而云霧茶卻需泡七次,才能盡出其味,茶泡好倒入青瓷中,不能趁熱喝,要靜靜地等待茶葉三沉三浮。茶杯涼透茶葉慢慢卷起,這個時候品飲入口甘潤綿延,如果茶葉呈其他狀,則茶水會略有清苦,但苦而不澀,苦中回甘。這才是一壺好茶。”
看著趙惇一臉茫然的樣子,姜楓笑著搖了搖頭道:“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
隨后她頓了頓問道:“你所說的造紙術(shù),研究的如何了?”
“嗯,還行,就是有些地方還要改善一下。”趙惇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從去宣德紙坊踩過點(diǎn)之后,他對于這個時代紙張的質(zhì)量有了一個大致的判斷。不是造不出好紙,而是成本太高,不如用簡牘作為載體來的便宜。就如同后世一般,黃金是能夠人造出來的,只是成本太過高昂,反倒是不如天然黃金劃算。
姜楓聞言,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這樣啊……”
“今天怎么就你一個人呢,小柳她們呢?”趙惇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在房間內(nèi)左顧右盼了一番,隨口問道。
姜楓望了趙惇一眼,眼神之中有些疑惑:“小柳被我叫去買點(diǎn)東西了,小菊和小薇應(yīng)該還在府中。怎么了,你有事找她們嗎?”
“哈哈,沒事,就是見你一個人在屋子里,也不會無聊嗎?”趙惇打了個哈哈道。
“無聊嗎……”姜楓低下頭,口中輕輕咀嚼著這兩個字,接著搖頭笑道,“不會啦。”
“這樣啊。”趙惇忽然有些失望。但隨后他眼前一亮,把姜楓從位上拉了起來,牽起她的手走出了房門,口中還說道,“跟我來,我給你看一樣寶貝!”
……
洛陽城一處豪宅內(nèi),香爐中升起裊裊輕煙。
一根修長的手指在扶手處輕輕地敲打著,房中鴉雀無聲,唯有手指敲打的聲音在屋內(nèi)響著。隨著指尖輕輕地敲打,站在那人面前的一個人兩頰冒出了冷汗。
“你說……他昨日去宣德紙坊了?”不知過了多久,房中才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聽到那聲平淡的聲音,站立著的那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連忙恭敬地說道:“是的,大人。”
“他沒事跑到宣德紙坊去做什么?”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道:“大人,這……小的也不知……”
“嗯?”
聽到這聲帶有疑惑的鼻音,那人立刻跪了下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大人,我們會立刻派人前去宣德紙坊調(diào)查的!”
“嗯。”
眼見坐在椅子上的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人才放下心來。他大著膽子抬眼敲了敲,只見那人正閉著雙眼,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大人……再過不久就是中元節(jié)了,張道士的術(shù)法也練得比較純熟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將他引薦入宮?”
陽光逐漸上移,打在了男人的臉上,陰影漸漸退去,露出一張英俊的面龐,眉宇之間與姜武竟有六七分相似,此人正是廣陵王姜尚。
姜尚從位置上起身,背負(fù)著手走到門邊,瞇著眼睛看著府中忙里忙外的下人,嘴角揚(yáng)起一絲冷笑道:“呵,不急,再過幾日吧。”
“可是拖久了,我怕公羊?qū)幠沁吘蜁埖朗康牡鬃尤槌鰜砹恕!蹦侨藦牡厣掀饋恚阶叩浇猩磉叄兔柬樠鄣卣f道。
廣陵王瞥了那人一眼,滿臉不屑地說道:“既然這么容易被查出來,那我還養(yǎng)你們這些飯桶做什么?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至少要掩蓋住那個什么狗屁張道士的底子三四天。若是做不到,自己去后房領(lǐng)繩子上吊吧。”
“是……”那人擦了擦冷汗,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廣陵王微微瞇起雙眼,盯著不遠(yuǎn)處,喃喃自語道:“趙惇啊趙惇……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
姜楓被趙惇帶到府中的茅房前,似乎有些不明白他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微微蹙著眉頭,用袖子掩住了口鼻。畢竟這茅房的味道還是不太好聞的。
趙惇朝著姜楓擺了擺手,揮手示意她走出去一些,隨后從茅房一旁拿出了他這些日子閑得發(fā)慌做好的杰作。
木樁中間已被挖空,直接擺在坑上,后面接了一個木制的水箱,羊皮縫合成一根皮管將水箱和木樁連起來,水箱里用一塊圓形的小石頭堵住出水口,另一頭用麻繩牽系著延伸到水箱外,連接在一個簡陋的木制把手上。
水箱里灌滿水,在姜楓詫異的目光注視下,趙惇輕輕一拉把手,堵住出水口的圓石頭松開,水流嘩啦啦沖洗著木樁做成的便池。
一個齊國簡易版的抽水馬桶就在趙惇手中誕生了,這個時代的茅房趙惇每次上廁所都不忍直視。雖然說茅房是單獨(dú)圍墻圍起來的,茅廁中間也有隔墻擋著,但是這茅坑……它真的就只是個坑啊!
雖說挖了條溝,但是沖廁所還是得自己來。在齊高帝時代,紙張雖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但是用紙張來擦屁股實在是太奢侈了,那個時代的人基本都是用一種叫做廁籌的玩意,其實就是小竹片,更窮一點(diǎn)的人就用瓦片或者石頭。
直到齊靈帝時期,廁紙才逐漸普及了起來,至少在洛陽是這樣。所以趙惇有時候非常感慨,這齊靈帝屁事沒做,對于人的吃喝拉撒倒是很了解。
看著趙惇在茅房里安裝好的簡易版抽水馬桶,姜楓眼中愈發(fā)驚奇,畢竟她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