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傍晚,金海機場。
穿著一身簡單黑色西裝的李向醫站在金海機場外的街道邊,手里夾著一根香煙,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兩年過去,26歲的李向醫臉上少了一些兩年前的朝氣,但多了一些成熟。
這兩年,李向醫在德國沒有敢松懈一天,特別是半年前收到馬連山去世的消息后,李向醫更是拼命,本來三年的進修,被李向醫強行縮短成了兩年。
李向醫扔掉手中的煙頭,打了的便去了兩年前熟悉的舊小區。
要不是跟阿姨提前通過電話,李向醫還真不敢相信小區門口站著正在四處張望的老人是阿姨。
出租車停在了阿姨的身前,李向醫掏出一張一百塊錢直接遞給了出租車司機。
“不用找了!”
其實并不是李向醫多大方,而是李向醫現在一刻鐘都不想耽誤,連忙拿著自己的大背包從出租車里挪了下來。
“阿姨!”
李向醫把大背包往肩上一旁,兩只手緊緊地握住阿姨伸過來的兩只手。
畢竟是有了年代的舊小區,小區門口的路燈也只是暗淡的黃光,但李向醫能夠清楚地看到阿姨的頭發從原來的白色,變成了農村老太太的那種亂糟糟的銀白。
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厚,并且瘦的明顯,李向醫看著眼巴前的阿姨,鼻子酸的難忍。
“向醫,又長高了。走,先回家。”
阿姨說著便伸手來拉李向醫肩膀上的背包,但被李向醫拒絕了。
“阿姨,我自己背著。”
上樓梯的時候,李向醫走的很慢。因為李向醫能夠明顯感覺到現在阿姨上樓時候的吃力。
李向醫就這樣輕輕地扶著阿姨的胳膊,一節一節的樓梯上著。李向醫看著阿姨的腳步,心里難受的要命,可想而知馬連山的走,對阿姨造成了多大的打擊。
到了樓上,打開客廳的燈,李向醫便看到茶幾上擺著四個盤子,上面還分別蓋著一個碗,這是怕菜涼了。
李向醫把阿姨扶到沙發上,自己緩緩地坐在茶幾旁邊,把一個接一個的碗拿開,一股濃濃的菜香味撲面而來,還是李向醫第一次來馬連山家時候吃的四個菜。
“向醫,嘗嘗阿姨的廚藝退步沒?”
李向醫一手端著一個小碗,一手拿著筷子吃了起來。
“還是那個味,好吃!”
“那就好,那就好!阿姨好久沒做菜了,生怕手生了。”
“沒有,沒有。”
其實菜著實有點咸了,但李向醫并沒有說什么,反而大口大口地吃著,一口還沒咽下去,便又送進來一筷子。
“慢點吃,不夠吃了,阿姨再給你做。”
李向醫搖了搖頭,繼續大口大口地吃著。吃著吃著,眼淚不爭氣地滴在了碗里。
坐在一旁的阿姨連忙用手捏著袖子,在李向醫的臉上蹭了蹭。
“別哭呀,好好吃飯。”
阿姨的這句話,讓李向醫的鼻子更酸了,眼淚不停地往下流。過了有一會,李向醫才把慢慢緩了過來。自己用手摸摸了眼睛。
“阿姨,我沒事,就是心里難受。”
阿姨笑了笑,慈祥地看著李向醫說道:“向醫,不準再哭了,這么大男生了。”
李向醫從茶幾上的抽紙里抽了幾張紙醒了一下鼻涕,沖著阿姨害羞地笑了笑說道:
“阿姨,明天正好是清明節,我想去看看老師。”
“好。”
李向醫吃完飯把阿姨扶進了臥室,給阿姨蓋上了被子。正當李向醫打算出來的時候,阿姨從被窩里坐了起來,拿起床頭柜上水杯打算喝藥,李向醫連忙走了過來,問道:
“阿姨,您生病了?”
阿姨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老師走后,阿姨就睡不著,就買了一瓶安眠藥,還挺管用的。”
李向醫聽罷,連忙把安眠藥從阿姨手里拿了過來,扔進了床頭柜的抽屜里。
“阿姨,這種藥不能多吃的,對身體的副作用特別大。”
“那好,阿姨不吃了,向醫你也去休息吧。”
李向醫看著床上蒼老的阿姨,直接走到客廳搬了一個小凳子,回到臥室坐在阿姨的床邊。
“阿姨,您要是睡不著,咱就說會話唄。”
阿姨笑著點了點頭,緩緩地躺了下來,看著李向醫說道:
“給阿姨講講這兩年在國外都碰見哪些趣事了?”
李向醫沒多想便說道:“啊!有一件事特別逗,那是我剛去德國的時候,那天…”
李向醫就這樣講著,一直講到后半夜,阿姨才緩緩地睡了過去,李向醫把阿姨的被子往上面又蓋了蓋,掖了掖被角,便悄悄地走了出來,回到了原來浩波的房間。
而馬連山的房間里,阿姨緩緩地睜開眼,看著破舊的天花板,眼淚從眼角處流到了沙發上。
“老頭子,向醫回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向醫便跑到樓下買了早餐和阿姨一塊吃完后,打了輛出租車去了金海的盲山陵園。
到了門口,李向醫想去買一束花,但被阿姨給拉著沒有買成。
“別浪費那錢,去看看你老師就行了。”
“好吧。”
畢竟是清明節,陵園里的人很多,李向醫扶著阿姨慢慢地走著,走了許久才走到一塊墓碑前。但這并不是馬連山的墓,而是馬浩波的。
因為阿姨一直沒有給李向醫看過馬浩波的照片,這次算是李向醫第一次看到馬浩波的樣子。
黑白照片上的馬浩波看起來很瘦,和馬連山一樣帶著一副金絲邊眼睛,特別的儒雅。
阿姨從自己那個白色的帆布袋里拿出來一沓金黃的紙錢慢慢地放到墓碑前,又從帆布袋拿出來一小塊石頭壓在上面。
因為現在各地方都規定,陵園不能燒紙錢了,所以人們只能用石磚或者石頭把紙錢壓在墓碑前,從而代替燒紙。
阿姨站在墓碑前看著馬浩波的照片說了會話后,李向醫在墓碑前鞠了一躬,便扶著阿姨一塊來到了馬連山的墓碑前。
當李向醫看到墓碑上馬連山的照片,并沒有流淚,反而是整個臉發熱的不能行,感覺整個頭就像一個火爐子一樣。
現在城市里掃墓都不再是農村的那種的磕頭,而是站在在墓碑前鞠個躬。而此時的李向醫卻什么也沒想,便撲通一聲地跪在馬連山的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