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涵離開了人世，馬思楠學姐去了鄉下的小醫院，走之前李向醫站在金海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門口問了馬思楠一些話。
“學姐，你真的打算回鄉下上班照顧學長的父母嘛？你還這么年輕？”
“年齡是不大，但心已經老了。并且這個醫院讓我心寒，也可能是這個醫學專業讓我心寒吧！”
“那學姐為什么不換份工作呢？不一定非要當護士啊！”
馬思楠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已經坐在車里的余涵的父母，說道：
“已經走上醫學這條路了，沒辦法了。現在護士這個職業對于我來說，只是掙份工資的門路。這樣想的話當護士和在超市做個導購又有什么區別呢？”
李向醫還想再說些什么，但卻欲言又止，最后開著車送三人去了機場。
李向醫靠在車門上，看著余涵的父母抱著骨灰盒相互攙扶著，一步一步地走著。又看了看一身地攤貨的學姐馬思楠在兩個老人身后低著頭跟著。
李向醫往嘴邊放了一根香煙，拿出自己那Zippo打火機，正打算點的時候，馬思楠忽然扭過身子沖著李向醫揮了揮手，大聲地吆喝道：
“謝謝你，李向醫！”
緊接著余涵的父母也轉過身沖著李向醫這邊點了點頭。
然后三個人走進了機場里，李向醫就那樣呆呆地看著機場的進口。
過了一會，香煙從李向醫嘴邊滑落到了地上，李向醫才迷了過來。
李向醫從車門上站直了起來，把地上的那根香煙重新撿了起來，放到嘴邊點燃了。
一手掐著腰，一手夾著香煙。李向醫緩緩地吐出來了一口煙氣，看著眼巴前的白色煙霧，李向醫眼神迷茫了起來。
“醫學對于馬思楠來說，現在只是一份掙錢的工作。那對于我李向醫來說，醫學又算是什么？”
“為了錢？當然不是！自己當醫生當一輩子，也抵不住向木集團幾個月的收益。”
“為了救人？醫生救了人，可誰又來救醫生！”
李向醫回想起從大學出來的這幾年，最初的馬連山老師，為了救個沒人管的老太太被告上法庭，最后弄的自己連病都看不起！
五天前跳樓的余涵，雖然犯了錯，但是也不是不可彌補的啊！可為什么就這個可以彌補的錯誤，硬生生逼死了一個年輕人，摧毀了一個家庭！
李向醫抽著煙，腦子里不停地反問著自己。
“我為什么要學醫？我為什么要在醫院工作？”
“如果馬老師還活著該多好！”
學會了本領，也沒有了醫學路上的導師的李向醫現在只感覺到內心的空洞！
最后，李向醫扔掉煙頭，開著車回到了醫院。科室里的工作也都在井然有序地的進行著。
護士們忙里忙外地給病人測著體溫，換輸液瓶。家屬們也都紛紛擠在手術臺前問著什么時候做檢查，什么時候動手術。
李向醫走到郭維輪的辦公室門口，便聽到里面正好有人在開會。
“幸虧那個老爺子家的兩個女兒挺好說話，最后科室也沒有虧損什么！”
“手術也挺成功的，老爺子過幾天就可以拆線出院了，哈哈！”
“是啊！這個月的獎金算是保住了。哈哈！”
“以后就別讓這些新醫生上手術，還有就是禁止醫生帶護士上手術！”
“對，那些新醫生總以為自己從學校出來就了不得了，這一出事，差點沒讓科室白干兩個月！”
聽聲音里面應該是郭維輪和科室里的護士長，還有副主任。
李向醫聽到這，再也聽不下去了。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手里玩弄著Zippo打火機。
看著打火機上的火焰，李向醫的眼睛越來越迷茫。過了一會，李向醫感覺聽到樓道里有走動聲，知道這是會開完了，便起身去了郭維輪的辦公室。
“余涵的父母和學姐已經坐上飛機走了！”
李向醫站在郭維輪的辦公室，面目表情地說了這么一句。自從這件事情開始后，李向醫也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叫郭維輪老哈了！
郭維輪坐在椅子上，看了李向醫一眼，她知道自從余涵跳樓那天開始，到現在李向醫在醫院都沒笑過。
郭維輪嘆了一口氣說道：“向醫，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沒有！”
“哎，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怪我，如果我沒有把那天晚上的片子告訴老爺子家屬的話，也許余涵也不會走了。”
李向醫最近這幾天的確一直在想這件事，但李向醫知道自己不能再那樣說了，因為那的確不符合醫生最基礎的道德。
“沒有！”
“哎，別說沒有了，我知道你心里絕對是這樣的想。但你要記住，我是真的沒有辦法！”
李向醫走到沙發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來。抬起頭揉了揉眼睛，說道：
“剛才這邊開會，我在外面聽到了一些。為什么他們眼里只有科室的獎金呢？學長這才走了五天啊！你們在辦公室里就開始哈哈大笑地討論獎金了，哎！”
郭維輪低下頭苦笑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知道李向醫這話是在諷刺他們這些科室里的管理者。
“李向醫，他們憑什么不能討論科室獎金的問題？”
本來閉著眼的李向醫以為郭維輪會因為自己剛才說的話羞愧呢，沒想到郭維輪居然語氣毫不客氣地回他了這么一句。
李向醫睜開眼坐正身體，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眼巴前的郭維輪，李向醫大聲地說道：
“他們都不想想有個本科室的醫生被家屬逼的跳樓了嘛？”
然而郭維輪并不買李向醫這個賬，同樣大聲地說道：
“他們能怎么辦？他們也是來這上班工作的！他們家里也有妻兒老小等著他們拿著工資回去養活！他們的獎金得到了保障了，為什么不能開心呢？”
“李向醫，我知道你怪我這個當主任的，但是你別忘了，余涵不僅是你的學長，他更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學生！我能怎么辦？我是這個科的主任，我得扛起肝膽外科的這片天！”
這一連串的話，讓李向醫本來詫異的眼神黯然了下來，也許這個社會，這個醫院真的不是自己的夢幻世界。
“主任，給我安排手術吧，越多越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