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姐，很抱歉。給您換一套茶具。”茶藝師低眉順眼。

　　“不用了，這個茶杯換掉就可以了。”顧鳶頗為大度。

　　茶藝師去了一趟大堂，拿出來一套嶄新的玻璃茶具，一壺兩杯，精致的錘紋、靈動的配色，適合秋季的茶。

　　氤氳的霧氣，茶香繚繞，對面的人仿佛仙顏。“顧小姐喜愛桂花烏龍？”容顏如仙的茶藝師吐氣如蘭。“談不上，秋天適合桂花烏龍。”顧鳶淺笑。“桂花糕也適合秋天。”茶藝師道。“碰巧我喜愛吃。”顧鳶笑道。

　　一番交談下來，顧鳶知道這個茶藝師叫小玫，來自江城的本地農村：陽山村。家里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中專畢業，在酒店做茶藝師，今年24歲，還有一個男朋友，在鄴城讀書。

　　顧鳶一邊喝茶一邊聽著，意興闌珊，偶爾附和幾句，不顯得冷場。聽得在鄴城讀書，腦袋里的弦立刻繃緊了。故作隨意地問道：“鄴城？怎么認識的呀？”

　　“他在鄴城的航大念書。”小玫羞澀一笑，顧鳶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捏著杯子的指尖都成了白色，他喜歡的就是這種調調的女人。嘴里卻漫不經心地說：“航大的FVPE專業，排名挺靠前的。”小玫笑得更開心了：“他就是FVPE的，本校研二，5班。”顧鳶“刷”的一下站了起來，慌忙解釋到：“剛剛躺得太久了，坐下來腿有點兒麻。”

　　“我們在一起兩年了。”沉浸在幸福的回憶里，小玫完全沒有注意到顧鳶的表情。“我現在是單身，不過大三的時候打算找個女朋友。”祁芩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是嗎？我看你找個什么樣的天仙美女。”顧鳶心中默想。

　　祁芩不喜歡她，因為她心機深沉，哪怕她是個毫無城府的傻白甜，他也不會喜歡她。喜歡一個人，不需要什么理由，不喜歡一個人，也沒有什么原因。

　　“你是個聰明的、美麗的女孩子，答應我，不要做傻事。”皎潔的玉蘭花燈柱下，祁芩低頭看著她，語氣溫和，近乎懇求。她坐著下午的航班，不遠萬里趕來，要的可不是他的敷衍。

　　就在五分鐘前，祁芩從電梯里走出來，猛然看見路燈下一個單薄的身影。她背對著他，齊肩的棕色鬈法，純白的衣裙隨風飄舉。顧不上身旁的女伴，他快步走過去，顧鳶轉身，淺笑嫣然：“你好，護花使者。”

　　她容貌絕美，妝容精致，眼波流轉間，睨了一眼在場的另一位女士。“穿過這條路就是女生宿舍，你自己回去吧。”祁芩抱歉道，顧鳶揚著勝利者的微笑，看著不知名的情敵落荒而逃。全程沒有說一句話，她有她的驕傲與矜持。

　　“你怎么來了？”祁芩上前一步，語氣慌亂，神情躲閃。“我來不得？還是打攪了你的好事。”顧鳶微笑，嘴角兩只梨渦如同冷冽的冰花。

　　“我送你去機場，”祁芩抬手看了看手表，又補充道，“你今天如果不想走，我給你訂個酒店。”寂靜的晚風里，回答他的只有顧鳶竭力平靜的呼吸。

　　如果祁芩不要她，他應該是找到比她更好的人，那樣的結果更容易接受，雖然心也會痛，她還可以自我安慰是自己不夠好。他哪怕是隨隨便便找一個人，找一個比自己丑陋、乏味的人，甚至是一個他不愛也不愛他的人，他都不愿接受自己。顧鳶心都碎了。

　　祁芩對她難得的溫柔，她一言不發，他就陪她在花徑間漫步，一如十年前那個溫柔和煦的少年，她不開口，他就默默等著。想到她不在的時候，他也會這樣溫柔地陪伴著別人，她的心仿佛被撕扯開了。

　　“顧鳶，顧鳶，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顧鳶絞著手指頭，指甲尖都擰成了白色。“你吃飯了嗎？”“吃不下。”“我陪你逛逛夜市吧，你不要哭了。”“你頭發上有一片樹葉，我幫你取下來。”“你摸一摸我頭發，好不好？”“好。”

　　顧鳶大腦一片空白，祁芩一路上說了很多的話，但是她幾乎一個字也沒聽見。“這家磅蛋糕很有名氣的。”“你給我點一個綠色的蛋糕，是因為我被綠了嗎？嗯？”顧鳶嗆聲道。祁芩嘴里的咖啡差點噴了出來。“你最喜歡抹茶……”“我不喜歡，綠色的東西我都不喜歡。”

　　“我不善言辭，有時候說話會惹你不開心。”祁芩說道。顧鳶伏在桌面上，放聲痛哭。“你不要哭了，給你換個檸檬的。”“換個巧克力的。”顧鳶依舊趴在桌子上不起來，憑感覺祁芩就站在她身邊，不出意料正在看著她，她不好意思抬頭。

　　“我今天下午剛從實驗室里出來，處理了15個小時的數據。”祁芩解釋道。“那你一定很辛苦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吧。”顧鳶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佯裝鎮定。

　　祁芩笑了：“你不要這樣。”顧鳶從包包里掏出化妝鏡，鏡子里的自己眼眶紅得厲害，眼影和睫毛膏都花了。旁若無人地卸妝、化妝，神情專注。

　　“抱歉，我的眼妝不防水。”

　　“沒什么好道歉的，吃蛋糕。”

　　“顧鳶，你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

　　“為什么沒有呢？”

　　“我不想。”

　　“我也是單身呢。”

　　“得了吧，我都看見了。”

　　“祁學長，我不要你和她在一起。”

　　“好。”祁芩點了點頭。

　　他長相帥氣、性格溫和，是個很好很好的男友，卻不屬于自己。計程車上，顧鳶默默看著他的側臉，祁芩巋然不動，深沉堅毅。

　　到了酒店，他給她訂了最好的房間。“我不要你的錢。”顧鳶阻止道。“難得你過來一趟，不要和我客氣。”祁芩說道。“小妹妹，你男朋友對你可真好。”前臺羨慕地說道。“是的呢，他在床上對我更好。”顧鳶揚起惡魔的微笑。祁芩滿臉通紅，依舊淡定地給她辦理checkin。

　　“你要不要留下來？”顧鳶問道。

　　“不了，明天有課，”祁芩說道，“明天下午我過來，送你去機場。”顧鳶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旋轉門外，隱藏在夜幕里。

　　“不好意思，我可以刷卡嗎？身上現金不夠，您可以把他剛剛付的錢退給我吧。”顧鳶從香檳金的Chanel羊皮包里取出一張鮮紅的卡。“可以的。您需要幫忙提行李嗎？”“行李？我沒帶。”

　　第二天八點半，手機響起。“誰呀？”顧鳶睡眼惺忪，作為一個起床困難戶，一天是從中午開始，到第二天凌晨結束的。“是我，祁芩。我帶你去吃早餐。”電話那端說道。

　　“你在哪兒，你等一下。”顧鳶掛了電話，換下酒店提供的浴袍，匆匆穿上自己的衣服。祁芩就在門外，藍色風衣里面是深色的高領線衣，白色的褲子。顧鳶覺得他比昨天更帥氣了。

　　“不好意思，我剛醒，頭發還是亂的。”顧鳶抱歉地說道。

　　“你怎么樣都好看。”祁芩低聲笑道。

　　“鄴城的湯包、生煎、鴨血粉絲湯都很有名氣，你想吃點什么？”祁芩問道。

　　“我不想走太遠，下樓隨便吃點就好。”顧鳶以手掩面，打了個哈欠。她真的好困好困，連妝都沒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