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戰場已經打掃完畢。一眼看去,樹木傾倒植被翻卷,即便已經盡量細致的清理過血跡,仍然滿目瘡痍。
眾人還沒從戰斗的慘勝和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個個沒精打采的樣子,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畢竟還是損失巨大,爹爹不免要寫奏折上報。夜里打掃戰場,還要寫奏折,受了傷又一夜未睡的爹爹看起來十分憔悴。
“硯兒,今天你留下照顧侯爺,缺什么就找夜冥他們要。”看著爹爹一臉的疲憊,還強撐著各處巡視,心中怒氣難消,“看著侯爺,不許他出營帳半步,也不許辦公。若是他沒休息好,我唯你是問。”
“主子放心,硯兒會照顧好侯爺的。”
“玥兒,你就放心吧。爹爹這么大的人了,難道還不會照顧自己么?”爹爹一臉賠笑。
“看爹爹這幅憔悴的樣子,我才不信呢,還是安排硯兒看著你比較可靠。而且,爹爹斷不敢為難硯兒。”我把爹爹按到床上,“奏折就由云崢寫,陛下不會說什么的,爹爹放心就是。”
“好好好,既然我的玥兒已經都安排好了,那爹爹就安心養傷休息了。”老頭子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滿足的嘆息,“果然還是女兒貼心啊!真是沒白疼。”
“爹爹好好休息,玥兒去處理事情,午膳的時候會來叫爹爹的。”
“嗯,去吧。”
手下能人多的好處就是辦事效率極高,還沒到午膳時分就全部處理好了,就連面呈給皇帝的奏折都已經由蒼隼發出去了。
午膳之后,我各處巡視了一番,所有人都在老老實實的打坐療傷,倒是沒有人膽敢不看場合不分輕重的沒事找事。
叮囑各家族的領隊照顧好傷患,我便安心回到自己的帳篷繼續修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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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搖光帝國】的國都——耀光城的城門前,我才真真正正的放下心來。
爹爹已經派人正式去了驛站,并上交了參賽隊員以及隨行人員的名單。正式交到官方,人員和物資都過了明路,也就不會有人敢來暗殺了。至于官方的交涉,自然就丟給爹爹了,我可懶得和那些人應酬。
“主子,咱們住驛站還是……”負責安排食宿的青龍護法來到我身后低聲詢問。
“參賽人員都安排在驛館了么?”
“是的。各國的參賽隊員都是住在驛站的。”
“懶得跟他們應酬。”
“那屬下給閣主安排【璇璣閣】所屬的客棧。屬下先派人把客棧清空。”
“不必,夠住即可。”
“是,屬下即刻去辦。”青龍抱拳施禮,轉身策馬而去。
“主子的住處怎么能有閑雜人等?還是清空的好。”蒼冥有些不滿意。
“這么好的賺錢機會如何能放過?”我咧嘴一笑,“【搖光帝國】本就是大國,來參賽的也都是各個大家族的精英,也是不缺錢的。這個時候物價皆大幅度上漲,有錢不賺的是傻子。至于閑雜人等……我【璇璣閣】所屬難道還保護不好他們的閣主么?”
“主子對屬下等這么有信心,是我等的榮幸。”夜冥微微一笑。
“錯,有你們這么出色的屬下,是我的榮幸。”我擺擺手,“進城吧,隨本尊逛逛這【搖光帝國】的國都。”
畢竟是帝國首都,又地處南方,無論飲食還是氣候都與【紫微帝國】截然不同。熱鬧的街道,完全不同的建筑風格,差異巨大的飲食,甚至是不同的口音……如此種種,令我興趣盎然。
多年來一心修煉,連【紫微帝國】的集市都鮮少去逛。這次借著這個比賽的機會出來逛逛,權當散心了。
“主子,您現在是去客棧休息,還是再逛逛?”陪我散步的夜冥輕聲問道。
“比賽細則什么時候公布?”
“應該是明天。我們是最后一批進城的參賽隊伍。”
“明天安排人去了解細則。之前受傷的人再去看看,不要影響比賽。”
“主子放心,都已經安排好了。”
這時,一陣喧鬧引起了我的注意。
抬頭望去,只見一堆人圍成一個密實的圈,互相交頭接耳,對著圈內的什么指指點點。
看來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即使是架空的時空,人們喜歡圍觀的八卦心理永遠不變啊。
“真是可憐,這么小就沒了爹娘,還要賣shen葬母……”
“誰知道是真是假。我之前聽說過一個假死騙人的。”
“對對對,不可輕信。聽說還有被買去當下人,結果殺了主子全家卷款逃跑的。現在這世道,嘖嘖……”
“這孩子年紀太小了,看樣子才七八歲。”
“這么大點的孩子能干什么?就算是家貧早熟,這小身板能折騰出什么來?要是有好心人帶回去好生調j,說不定有些用處。”
“你傻啊!只要買回去就是下人,誰會浪費錢財給他煉體?活著就不錯了……”
“年紀還小,早些煉體的話說不定能中彩,要是到十幾歲還不煉體的話,就真的廢了。”
……
嘰嘰喳喳議論紛紛,真是說什么的都有。
“主子,我們繞過去吧。”夜冥有些擔憂,“閑人太多,別讓他們沖撞了主子。”
“不必。天子腳下,他們沒那個膽子自掘墳墓。走,去瞧個熱鬧。”賣shen葬母?我來了興致,打算去湊個熱鬧。
“是。”夜冥和蒼冥對視一眼,很是無奈,卻也不愿壞了我的興致,眼光各處掃了一圈,便一左一右地護送我向人群密集處走去。云崢也緊緊尾隨在后。
擠過人群,面前出現一小塊空地:一個破爛的草席裹著一具人體,旁邊跪著一個瘦小的孩子。
草席畢竟破爛,無法完全遮蓋住尸體:尸體的腳上穿著一雙女款的粗布鞋,補丁疊著補丁,但看著還算干凈;一只手和一截衣袖露在外面,纖細的手是毫無血色的慘白,看起來很是粗糙;衣袖也是縫著補丁,同樣漿洗得很干凈。
那孩子看起來只有七八歲,很是瘦弱,但衣衫很是干凈。低著頭,梳著男孩發髻的略微凌亂的頭發上插著一根枯草,雙手緊緊握住衣襟,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
“小崽子,頭抬起來讓爺瞧瞧。”一個粗啞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既輕浮又高傲。
身邊的人“呼啦”一下散開,退后了五六步,留出好大一塊空位。
“這位爺怎么來了?”身后有個人小心地跟身旁的人咬耳朵。
“誰知道呢?這位爺是出了名的隨心所欲,八成今天是出來閑逛碰巧了吧。”
“誰不知道這位爺好色且男女不論,尤愛少年男子。這孩子怕是要進狼窩了。”
我隨著人流后退,不動聲色地打量那個大聲呼喝的人:這人看起來三十來歲,一身華麗的衣袍,腰間掛著一塊成色上好的玉佩,十個手指戴滿了粗大的金戒指,每個戒指上都鑲嵌著貓眼、祖母綠、紅寶石之類的上等寶石,右手還抓著一把精致的折扇故作瀟灑的扇著;原本還算英俊的臉上白中透著縱欲過度的青黃,眼角上揚眉毛過分的濃密,看起來有些暴虐;修為不高不低,在帝階初級上下,但境界不穩,一看就知道是丹藥砸出來又沒有什么實戰經驗的草包。
聽到聲音的男孩顫抖的更加厲害,卻沒有抬頭。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緩緩咬緊了嘴唇。
“呦呵,還有點脾氣啊!”那人囂張至極地大笑起來,環顧左右,“爺就喜歡有脾氣的,這樣調jiao起來才有意思嘛!讓這樣的小東西哭泣求饒……嘖嘖嘖,那滋味……”
話越說越不像樣,我忍不住皺了皺眉。
偏生他身邊的奴才們還迭聲附和。
“爺說的真是至理名言!這樣的小東西到了爺的手里,不出三日定然乖乖收了爪子把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爺的手段可不一般那。”
“爺,這小子現在還太瘦了點,恐怕吃不消爺的神武。不如養些日子再享用。”
“小的也這么覺得。”那人身邊一個衣衫明顯比其他奴才華麗的男子諂媚道,“爺買回去雖說花不了幾個錢,但小的看這小家伙品相不錯,好生調jiao一番應當是個不錯的,起碼不比府里那幾個差。還是養壯實些,爺也能享用久些不是?”
那位爺還沒說話,旁邊的奴才就接口。
“小的覺得管家說的對,是這么個理。”
“嗯,你這狗東西說的倒有幾分道理。”那位爺把手中扇子“啪”的一合,照那管家頭上敲了一記,“你們幾個覺得呢?”
“是是是,管家說的沒錯。爺雖然不缺服侍的,但更換太頻繁也不好,老太爺那不好交代不是?”那個說話比較多的恐怕就是管家之下第一人了,看樣子也挺得器重的。
聽了這話,那位爺明顯臉色有些不好,很顯然,對那位“老太爺”很是忌憚。
“嗯,沒錯。老太爺雖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本少也不好做得太過分。”手中的扇子往另一手的掌心輕敲了幾下,“去辦吧。手腳利索點。”
“是,爺您稍候。”管家一招手,身后幾個狗腿子便大搖大擺地靠近,只留了兩名護衛守在那位爺的身邊。
看著這架勢,就知道這位爺沒少干這種事,偏生他看起來又有很硬的靠山,百姓們都是敢怒不敢言。
“唉,好好的孩子恐怕真要折在這位爺手中了。”我身邊一個老婆婆搖頭輕嘆,語氣中滿是悲涼。
我朝云崢使了個眼色,后退數步。云崢幾個配合著將我和老婆婆不著痕跡地圍在中間,遮擋住其他人的視線。
“婆婆,這位少爺很有勢力嗎?”我在老婆婆身旁輕聲問道。
“姑娘是外地人吧。”老婆婆偏頭看看我,低聲回應。
“嗯,聽說【搖光帝國】舉辦大賽,父親帶我來見見世面。”
“姑娘有所不知,這位爺是拓跋家族的嫡子,獨苗苗,被他家老太爺寵得無法無天。拓跋老太爺是【搖光帝國】的護國大將軍,位列一等公。拓跋老爺沒有兄弟,前些年獨生兒子又戰死了,這個寶貝孫子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說這話的時候,老婆婆很是感慨,“想當年,拓跋老太爺也是軍功卓著的人物,怎么晚年養出來這么個不肖子孫?真是家門不幸啊。”
“婆婆您還是別說太多了。”
“姑娘放心,我老婆子是個不能修煉的普通人,如今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了,又是孤家寡人,沒什么顧忌。”老婆婆看著我,目光中滿是擔憂,“姑娘,你這么俊的人品,還是小心些好,那拓跋少爺很是好色,別讓他瞄上你。你是外來人,斗不過他家的。”
“多謝老婆婆,我會注意的。”
見我乖乖答應,老婆婆點點頭,回身撥開人群,嘆息著走遠了。
“主子,要不要先回去?”旁邊的云崢有些擔憂。
“沒事,那草包找不到我的。”
紫晶塔中除了隱藏實力的功法之外,還有個幻化容貌的口訣。口訣并不是實際意義上的改變容貌,而是運用靈力修改容貌,看到的與實際容貌大相徑庭,簡單來說,就是運用靈力在臉上做個易容。
這個口訣有個最大的好處:撤掉靈力即可恢復原貌,而且每次的容貌會根據施術者的想法改變,不會露出一點易容的痕跡。
這么一會的功夫,那位拓跋少爺的奴才們已經和那個男孩糾纏起來了。
“跟我們爺走吧!只要你乖乖的,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那管家說著話,上前就要扯那少年的胳膊。
“我母親還沒安葬,我不跟你們走。”男孩躲開了管家的拉扯,依舊低著頭。
“呦,還挺倔。”那管家看看身邊的人,假意安撫,“你母親有人安葬,你跟我走就是了。”
“不行,我要親手將母親安葬才安心。為人子不能不孝。”那男孩甩開管家的手,規規矩矩跪在母親的遺體前。
“小兔崽子,還敢教訓我?”管家見男孩接連拒絕,有些下不來臺,惱羞成怒,“警告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爺家大業大,還差你那幾個錢不成?”
男孩也不接話,只是低著頭咬著嘴唇。
“看樣子,你真是要吃點苦頭才會學乖了。”那管家一發狠,抬手招呼,“抓回去!”
幾個奴才張牙舞爪地沖上前就要扣住那男孩。
那男孩縱身躍起,巧妙地躲閃開幾人的狼爪,引得圍觀的人一陣驚呼。
我卻看得分明,這孩子會一種不錯的步法,本身靈力也在王階中級。以一個需要賣身葬母的家境來說,培養出這樣的孩子除了家有秘密之外,這孩子本身的天賦也是相當高的。況且,這孩子恐怕不是表面上那個年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