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宸陌游到柳湘湘剛才的位置，一頭扎進了水里，他似乎忘了自己游泳技術只是個二把手。

　　他慌神了。

　　他只想馬上找到柳湘湘，其他的他什么都沒有想。他的腦海里閃過當年血腥的場面，那是一場死亡給人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印象，就像在一面粉白的墻上劃了一刀，凌厲又突兀。他真的不想再面對任何形式的死亡現場，他現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趕緊找到柳湘湘，并且是活蹦亂跳的柳湘湘。

　　余宸陌憋氣的能力有限，他在水里鉆幾下就必須把頭伸出水面換氣，然后重新鉆進去搜尋。

　　他沿著柳湘湘剛才的位置往下游去了兩丈遠，繼續扎進水里摸尋。他摸到了大石頭，還有龐大的樹根。那些石頭和樹根上長滿了褐色的青苔，手摸上去滑溜溜的。余宸陌嗆了好幾口水，頭伸出水面咳個不停。但是他不敢停下，緩一下又趕緊下到水里。

　　他摸到了。

　　是泳衣，還有人的手腳，丸子頭還沒散開，是柳湘湘。

　　余宸陌使盡全身的力氣把柳湘湘往上拉，可是失去知覺的柳湘湘似有千斤重，兩個人都不斷往下沉。

　　余宸陌扯散了柳湘湘的頭發，他把她的長頭發挽在手上，借著水的浮力，自己先把頭露出水面，然后再把柳湘湘的頭拽出水面?，F在余宸陌的兩只手都可以使上勁了，他就扯著頭發倒拖著柳湘湘往岸邊游。

　　余宸陌邊游邊大聲喊，但是他一張口就會嗆水，喊了兩聲他就只能把嘴巴閉上，因為他必須要保證柳湘湘的頭是露在水面的。

　　余宸陌感覺自己快沒力氣了，岸邊的人影在他被水浸紅了的眼里顯得模糊不清。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對自己說：“余宸陌，再堅持一下，就快到岸邊了，就快了……”

　　“柳湘湘你可不能死呀，你一定不能死，只要不死，你怎么都行，再咬幾口都可以……”柳湘湘不死，這是余宸陌現在唯一的愿望了，他寧愿淹死的是自己，他也不想看到柳湘湘死去。

　　“咳咳……”他又嗆水了，嗆的水從他鼻孔里流出來，浸入的江水從氣管里倒咳出來，割得嗓子生疼。他回頭看柳湘湘，她的嘴在水里，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水了。

　　余宸陌感覺岸邊的影子越來越近，他感覺有人接住柳湘湘了，柳湘湘藍色的泳衣從他眼前滑過去，下垂的白皙的手拖在水里。

　　余宸陌再也堅持不住了，身體一點點往下沉，江水從嘴里，鼻子里一齊灌進去，一股強大的電流沖擊著他的大腦。他不自覺的把手往上伸，腳使勁蹬?？墒?，上面手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抓握，下面腳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著力。

　　江水還在不斷浸入他的口鼻，腦海里閃現著五顏六色的花火，就像顏料盒子一下灑在了畫布上，又像極了在落雁山陪柳湘湘看過的除夕煙火。漸漸地，花火熄滅，腦海里一片黑暗，黑暗過后，又是一片慘白。

　　他再一次看見了窗前背著光的慧子的側影?；圩友鲱^45度，閉著眼睛，感受著臉上陽光的溫度……他看見慧子在院子里折了一支臘梅，閉著眼睛嗅著梅花的香味……他看見王瘋子對著慧子媽媽揮起了刀……他看見鮮血染紅了半邊院子，火燒元染紅了半邊天……他看見煙火下柳湘湘的影子……他看見柳湘湘衣服上火紅的楓葉圖案……他看見了空曠的教室里的駱夢生……他看見了落英繽紛的歸黿島……他看見了黑夜透著一絲光的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