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

　　余宸陌剛伸出手，撥開人群擠過去，歐陽毅的背影已經擠過好長的人群，平地越來越擠，人就快要站不下了。外面擠著護欄的人開始呼喊，咒罵，好像他們都不是來敬神的，而是在超市搶打折的油米面，生怕自己沒有撿著便宜。

　　可惜，這世上的福報是不會打折的，因為它永遠缺貨，永遠供不應求，因為，這世上想要不勞而獲的人太多。

　　余宸陌看著歐陽毅穿著黑色西裝的背影在人群中消失，寬大的后腦勺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中像個被海浪激打的浮漂。

　　余宸陌的身體就像海浪中斷了錨的船，隨著人流的波動飄蕩，怎么也夠不著越漂越遠的浮標。

　　希望來的太突然，消失得也足夠快。

　　在人群中一心想著離開的人，是怎么都聽不到背后有人在叫他的。

　　世上無奈的事好像就那么幾種，都讓余宸陌碰上了。

　　余宸陌被人潮擠到路邊，就像大海里的漂流瓶經過長期的波濤激蕩，終于在某個岸邊擱淺。

　　他癱坐在臺階上，眼里說不上是希望還是絕望。

　　擁擠的人群，讓他和慧子的消息擦肩而過。

　　第二天，余宸陌回到村里，慧子媽媽的墳被打掃得干干凈凈。籠罩在墳上枯萎的藤植換成了新土，墓碑也清洗過。墳前兩處焚燒冥幣的灰燼，告訴余宸陌墳前曾來過兩個人。

　　“慧子回來過，一定是的。”余宸陌心理涌起一陣喜悅，可是立馬他又意識到，這種喜悅是過時的。就像一個饑餓的人聞到了飯香，可擺在面前的卻是別人吃完的空碗。

　　長久的饑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撩撥和活生生的錯過。

　　余宸陌看了看慧子的老房子，和之前相比并沒有什么變化。門上厚積的塵土告訴他沒人進去過，破碎的玻璃像兩只無神的巨眼，破敗，在一磚一瓦間一覽無余。

　　“奶奶，慧子和他爸是不是回來過？”余宸陌問他奶奶。

　　“回來過，他爸修墳的鋤頭還是在我們這借的。”奶奶很興奮地給余宸陌講。

　　“慧慧都已經長成大姑娘了，長得可標志了，完全找不到小時候的樣子了。”奶奶說著就像此時慧子還站在她面前。

　　“你見著慧子了？”

　　“見著了呀，就和他爸爸一起呀，只是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不怎么說話，比以前更安靜了，完全不認識我們了。”奶奶越說越興奮，農村就是這樣，任何一點新鮮的事情都能讓人們的神經興奮好久。

　　“你問過他們在哪嗎？”

　　“在西京，蕙蘭死了之后他們就去西京了。”

　　“西京?”

　　“對呀，西京，省會呢。”

　　余宸陌的心情低落到極點了，他差一點就能見到慧子了，人都到他老家了，可是他就是這樣錯過了。

　　人在省城，如泥牛入海，縹緲無影，如要相見，去何處尋找?

　　“歐陽慧子，咱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余宸陌頓時迷茫了。他本以為慧子有一天會回到黃柳，回到村里，他以為只要慧子回來了，就一定會去見他，現在，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可能他一直記著慧子，而慧子早把他忘了。一個人，似乎永遠也不會知道另一個人為他牽掛了多少。

　　余宸陌看著黃柳的山，在極度的失落中點燃了一支煙，深吸，吞吐。他的心里，是全然說不出來的失望，可是，這種失望又顯得那樣沒有根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