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渾身沾滿憲兵血漬兩手空空的夜凌生,以及奄奄一息僅剩一口氣的高氏夫婦,被大隊憲兵押解到了霸里岡和紀安德的面前。
月光之下,夜凌生傲然站立,海風徐徐吹過,其平靜得令人膽寒的神色更顯堅毅卓然。
若非親眼所見,任誰也無法相信,今夜搞得東八區雞飛狗跳,還接連擊殺幾十名抓捕憲兵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這樣一個看起來身材單薄的奴隸少年。
紀安德看到夜凌生見到霸里岡居然毫無半分表示,立即出聲呵斥道:“大膽,看到本區最高治安官,竟敢不跪?”
夜凌生瞧了紀安德一眼,冷笑了一聲,未有接話。
那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你一個賣友求榮的小人,就算如今,也不過是霸里岡身邊的一條走狗,此時哪有資格訓話?
距離夜凌生最近的王全蛋,卻是怕夜凌生將其昨夜的丑事抖出,當即舉槍上前,口中罵咧道:“這小子膽敢藐視本區兩位主官,實在是目無王法不可饒恕,且讓我送這小子上路!”
王全蛋舉槍就要射擊,夜凌生對其的叫嚷威脅視若無睹,而是緊盯著一直未有言語的霸里岡,臉上更是不見半點懼色。
眼看王全蛋的配槍已對準夜凌生的太陽穴,高氏夫婦擔心這舊友之子的安危,率先開腔求情道:“霸里岡大人,我們以性命擔保,今夜之事,絕不是這孩子的原因,而是王全蛋...”
“要你這兩個窩藏嫌犯的老東西多嘴?”
王全蛋生怕丑事泄露,調轉槍口就想先解決高氏夫婦,說時遲那時快,一直未有動作的夜凌生側身移位,瞬間便擺脫了左右憲兵的束縛,隨即抬手前抓用勁!
“砰!”
“喀嚓”一聲悶響!
王全蛋手中的配槍走火斜著發出一擊的同時,槍管已被夜凌生用蠻勁捏得變形成為一堆廢鐵!
而那走火的一發子彈,幾乎是貼著霸里岡的光頭飛了出去!
在場的諸多憲兵無不神色恍然,紀安德最先反應過來,沖過去抬手就給紀安德一巴掌道:“你這不長眼的狗東西,難道想射殺霸里岡總治安官?”
“我,小的不敢!”
王全蛋心中害怕,軟綿綿的癱倒在地,愣是連看霸里岡的勇氣也無。
霸里岡和夜凌生,卻是同時心中一咯噔。
夜凌生心道,這總治安官不愧是傳說中的改造人體質,如此近距離險些被誤傷,卻是波瀾不驚!
霸里岡在仔細端詳夜凌生之余,心中更是隱隱一驚道:這小子的身手,絕不會是普通人,難道他早已暗中得到帝國基因優化液的改造?所以才會有這等本事?那給他提供基因優化液的,又會是誰?
不過有一點霸里岡倒是較為安心,就方才夜凌生出手的速度和力道而言,還絕不是他這個成熟改造人的對手。
“霸里岡治安官。”
夜凌生無意浪費時間拖延下去,打破沉默道:“我自知今夜殺死如此多帝國憲兵,已然是十死難赦的重罪,此刻放棄抵抗前來,僅有一事希望得到大人首肯。”
霸里岡動了動眉毛,鼻翼冒出冷淡的一個字眼道:“說。”
夜凌生指了指腳旁已無力站起的高氏夫婦,磊落地道:“今夜之亂,一切皆由我引起,此二老不過是無辜之人,請大人保證不予追究,我必當信守諾言引頸待戮。”
“哈哈哈....”
霸里岡突然張口狂笑起來,這改造狂人的笑聲可謂響徹夜空,除傲然站立的夜凌生外,在場幾百人,無不是膽寒不已,生怕其狂性大發殃及無辜。
“就憑你?”
霸里岡笑聲忽止,眼中露出寒芒道:“你以為你是金牌神族還是銀牌權貴?區區一個鐵牌奴隸,也妄想和本官談條件?”
夜凌生似乎對此早有預見,聳聳肩,直視著霸里岡道:“如此說來,大人是不愿允諾了?”
“廢話!本官身為帝國管轄本區憲兵事務的總治安官,若是和你這叛黨談交易,傳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那好,我收回方才求大人放過高氏夫婦的要求,但請大人和我來次比武審判!”
“比武審判?”
夜凌生此話一出,不但霸里岡雙目中露出愕然之色,周遭的過百人等,無不是瞠目結石——夜凌生這小子,怕不是瘋了吧!
比武審判,是帝國權貴之間的一種解決分歧的終極手段。
簡單來說,接受比武審判,獲勝的一方,可向失敗者提出任何條件,而戰敗者,則需無條件接受。
在五王星,很多權貴大家族府中,都培養著專門的審判武士,而這些武士,大部分自然是能力強悍殺人不眨眼的改造人類。
夜凌生向前半步,繼續不緊不慢地道:“據我所知,大人之父,原本是五王星義王府的審判武士,后來議會推行新政,大人之父代表義王府和持不同意見的禮王府比武落敗,這才獲罪。”
霸里岡拳頭微微緊握,心中殺機漸起道:“你是從哪里知道這些的?”
夜凌生嘴角微揚道:“這不是重點,大人只需回答,是否接受我的挑戰即可。”
生父在多年前那場關鍵的比武審判中落敗,對打小便作為義王府審判武士來培養的霸里岡而言,著實是永遠難以忘懷的恥辱。
這件過往,莫說信息閉塞的東八區無人知曉,就算是舊主義王府中的年輕一輩,知此舊事者也寥寥無幾。
可是眼下這小子,居然知道這件秘辛!
決不能讓這小子活下去!
霸里岡身為成名的改造戰士,對付夜凌生這初出茅廬的小子,自然是信心十足,況且此時若是拒絕,他日此事傳出,豈不是會說他這東八區治安官連一個乳臭未干的奴隸小子都害怕?
這對崇尚武力,視榮譽為生命的霸里岡而言,絕對是難以接受。
“好!我接受你的挑戰!”
夜凌生見霸里岡已然上鉤,心中著實松了口氣。
他當然明白將王全蛋的惡行向霸里岡舉報無濟于事,畢竟王全蛋犯再大的錯誤,代表的也是東八區憲兵,讓霸里岡治王全蛋的罪責,無異于是讓其扇自己的耳光。
所以,夜凌生唯一的希望,便是尋找一個真正地位超然的人來主持公道。
這個人,不但地位要高出東八區所有人許多,而且,一定要有相當的聲望說話也有分量。
選擇誰來主持比武審判,這是他光明正大救回高家夫婦的唯一希望,因此夜凌生在監牢內放棄抵抗時,便已經想好。
他當然知道本區治安官霸里岡的背景,畢竟這有食人屠夫之名的改造人貶職調來之時,檔案也會歸轉自東八區,憑借小黑貓師傅在水藍星只手通天的本事,想弄清楚這些自然不是難事。
而且,唯一能讓這改造人治安官失去理智的,怕就只有這件其父當年比武落敗的舊事了。
夜凌生臉上不露痕跡,口中繼續平穩地道:“那么,也請大人通知上面,派來一個貴族前來主持接下來的比武審判。”
紀安德此時最先反應過來,指著夜凌生的鼻子道:”就憑你的奴隸身份,根本未有參加比武審判的資格,你不過是想將事情鬧大,引來更高階層的大人...“
夜凌生攤攤手,并不理會紀安德直戳要害的言語,而是看向霸里岡道:”我相信出身自義王府的治安官大人一諾千金,當然,大人若是害怕落敗不敢迎戰,就此殺了我了事,我也毫無怨言。“
“臭小子!”霸里岡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忽而開懷狂笑道:“你放心好了!天亮之后,便是三年一度的神意之月抽簽,到時,在五王星派來的抽簽特使跟前,我一定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如此最好!”
夜凌生心中石頭落地,慵懶地道:“明日抽簽廣場,我便領教大人的厲害。眼下,還請大人下令將我和高家夫婦關回牢房。”
其話音剛落,一隊綠衣憲兵,卻是押解著一個藍衣少女疾步走來。
在場諸人,無不是側頭向這一隊突然闖入的憲兵看去。
“怎么會是她?”
原本平靜的監牢空地,登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響。
夜凌生和紀安德更是下意識心中一愣!
被捆綁嚴實帶到此處的,竟然是紀安德之女——紀素紗!
面對霸里岡同樣疑惑的眼神,這一隊憲兵的小頭領走上前來,指了指紀素莎后高聲道:“稟告總治安官大人,方才我等奉命在物資局守備,發現紀小姐意圖偷取運轉物資的起重機甲,我等阻攔勸說無效,只得將其抓來聽候大人發落。”
霸里岡神色微異,看向身旁冷汗直冒的紀安德道:“紀大人,令愛好大的膽子啊!連帝國物資局的守備機甲也敢染指!”
夜凌生聽到此處,早已明白了七八分,想來是紀素莎想偷取起重機甲助他脫險,才會落得此番境地。
他心中著實有些過意不去,但眼下又全無法子可想,當真是焦躁不已。
“小女...,小女...”紀安德身為本區執政官,自然明白偷取物資局的運輸機甲是何等重罪,當即全身哆嗦不已,口中結巴連連,卻是難以冒出一句囫圇話來。
夜凌生看紀安德這番軟蛋模樣,已知要寄望其為紀素莎求情全無可能,當即凜然出聲道:“霸里岡大人,偷取機甲一事,實在是我脅迫紀小姐在先,若要論罪,請一并算在我身上罷!”
霸里岡冷哼一聲未有作答,紀素莎卻是哀怨地瞟了夜凌生一眼,繼而頗為硬氣道:“偷取機甲是我一人所為,與這叛黨小子何干!”
紀安德更是怕引火燒身,走上前去抬手便給紀素莎一記耳光道:“誰給你的膽子?說,是不是被那叛黨小子蠱惑威脅?”
紀素莎俏臉登時浮起五個血紅指印,口中卻固執地道:“我自己一人所為,無人指使!”
“你!”
紀安德直氣得胡須亂顫,可紀素莎終究是其唯一愛女,所謂虎毒不食子,紀安德嘆息一聲,轉向霸里岡撲通一聲跪下道:“總治安官大人,此事想來是小女受人要挾一時糊涂,還請大人明察從輕發落。”
霸里岡看看夜凌生,又瞧瞧紀素莎,心中已隱約明白了幾分,當即擺了擺手,不耐煩地下令道:“把這叛黨小子和偷取運輸機甲的嫌犯一并關入監牢,待天亮之后,五王星特使前來,本官自然會一并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