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號當(dāng)前其實就懸停在東八區(qū)的近海空域。
夜凌生在紀(jì)素莎的攙扶下,隨著霸里岡出得醫(yī)療艙,又轉(zhuǎn)乘擺渡艇踏足陸地后,但見二十艘長達500米的無畏級星艦順著海岸線一字排開頗為壯觀。
陽光之下,還有好幾十架帝國涂裝的“鶻鷹”機甲在低空警戒游弋,維持治安的藍衣帝國軍不時在各處隘口成列經(jīng)過,氣氛可說有些微妙肅穆。
但平時熙熙攘攘的東八區(qū)聚居點,卻是人聲罕有,不少還冒著黑煙的殘垣斷壁,更是門可羅雀。
少數(shù)碰見的一些本區(qū)幸存者,也是面色晦暗眼神空洞,顯然還未從遭遇的巨大打擊中恢復(fù)過來。
路邊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小女孩抱著父親的大腿,哭哭啼啼地道:“爸爸,媽媽呢?我要媽媽,嗚嗚嗚...”
那滿臉愁苦之色的本區(qū)鐵牌奴隸漢子,只是嘆息一聲,而且在看到一隊藍衣帝國軍護送夜凌生一行經(jīng)過時,不但未上前求助,反而下意識地后退半步,輕輕捂住了小女孩哭聲不止憋得通紅的小臉...
夜凌生手里正拿著霸里岡給他充饑的兩個面包,當(dāng)即走過去將食物全部塞在了這可憐小女孩的手中。
才轉(zhuǎn)過身,他的心底,卻是發(fā)出一聲嘆息。
作為見證者和參與者,他自然清楚海盜來襲之戰(zhàn)的慘烈,更何況帝國軍馳援之時,還使用了陽電子炮這等大殺器,想來本區(qū)同胞肯定傷亡慘重十室九空。
就眼前所見而言,帝國軍的馳援,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無辜喪命的本區(qū)同胞,究竟是死在海盜手中多些,還是喪命在陽電子炮下的更多?
他以往的觀念里,壓榨成風(fēng)的帝國一方固然不討喜,劫掠各區(qū)的太空海盜更是罔顧人命的邪惡化身。
但昨日那清麗海盜機師和帝國紅發(fā)機師的對話,又讓他意識到,可能真實的狀況,并不是非黑即白這般簡單。
正義和邪惡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而我以后,又該何去何從?
還有在海面自爆的危機中,那個暗中救下我,自稱在反空間與黑棺帝君作戰(zhàn)的太虛族生命體,又是什么神秘來頭?
這些謎團一個個浮上他的心頭,直讓他看到本區(qū)慘狀唏噓不已的心情,變得更加愁悶。
不過眼下他當(dāng)然顧不了這么多,為今之計,其一是幫助高家夫婦洗脫罪名,其二,自然是找回胞妹幽幽。
這兩件事,若要在明面上妥善解決,多半都要借助帝國軍的力量,那位尚未謀面的義王府二世子,會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會否接受我和霸里岡大人比武審判的要求?
正這么想著,前方廢墟旁幾個本區(qū)綠衣憲兵的舉動,卻是吸引了夜凌生一行的注意。
這幾個隸屬本區(qū)憲兵隊的綠衣憲兵,此時衣衫不整地扭打在一起,口中更是罵罵咧咧,夜凌生隱約聽到“是我的,是我先看到的”這樣的字眼。
顯然是在爭搶什么東西。
霸里岡看到這些手下在藍衣帝國正規(guī)軍面前如此丟人現(xiàn)眼,自然也是怒不可遏,上前刷刷幾腳將這幾個憲兵踢翻,口中怒罵道:“你們不去幫著災(zāi)民重整家園,在這里做什么?給我站好!”
“霸里岡大人...”
幾個綠衣憲兵連滾帶爬地起身列隊,互相觀望一眼后,卻是誰也不敢接話,其中一個臉上掛彩渾身顫抖的憲兵,更是下意識地將握成拳頭的右手慢慢地往后挪。
夜凌生和紀(jì)素莎均對這掛彩的矮個憲兵有些眼熟,略微一想,這不就是那晚在高家院落差點識破夜凌生身份的憲兵小頭目耿二虎么?
霸里岡的眼神何等犀利,耿二虎的反常舉動豈能逃過他的法眼,當(dāng)即怒喝道:“藏的什么?拿出來!”
耿二虎已被嚇得癱軟在地,右手松開,一樣亮晶晶的事物骨碌碌地跌落在滿是塵土的地面。
那是一顆比海鳥蛋稍小,呈無暇狀態(tài)的水藍星稀有礦產(chǎn)——水藍鉆石!
“啊!”
夜凌生眼睛一亮,發(fā)出一聲驚呼,搶上前去一把將這水藍鉆石撿起捏在手中。
才端詳一眼,他已心跳加快焦急不已!
這顆重約40克拉的水藍鉆,正是之前在海底小黑貓贈與他的那一顆!
而前夜高家院落隧道分別時,他已悄悄將這顆鉆石放在胞妹夜幽幽的衣袋之內(nèi),此時,怎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夜凌生擔(dān)心胞妹的下落安危,哪還顧得上霸里岡和帝國藍衣士兵在場,一把揪住耿二虎的衣領(lǐng),發(fā)出喝問道:“這本是我妹妹身上的東西,你們從哪里得來的!”
霸里岡和紀(jì)素莎正驚訝本區(qū)怎會有這等高級的鉆石出現(xiàn),此時聽得夜凌生之言,無不面色一變。
身為寵妹狂魔夜凌生顯然已亂了方寸,加大手上力道提高音量道:“快說!不然我殺了你!”
耿二虎何時見過這等架勢,心神大亂之下本能將目光轉(zhuǎn)向夜凌生身后的霸里岡和紀(jì)素莎,恐懼地道:“大人,紀(jì)小姐,救救我!”
紀(jì)素莎慘然搖頭道:“我已不是什么紀(jì)小姐了...”又瞧著夜凌生道:“即便我還是紀(jì)小姐,你認為他的事,我會幫誰?”
霸里岡卻是跟上前來,兇相畢露地拍了一下耿二虎的臉頰道:“不老實交代,誰也救不了你。”
“你可知道他是誰?”霸里岡一指夜凌生,帶著幾分欽佩道:“昨日你們能在海盜的洗劫下?lián)旎匾粭l命,全賴他一己之力抵死相抗,就憑這一點,他今日面見世子后,最起碼也是銅牌自由民,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配合。”
“好,我說我說!”耿二虎此時哪還有半點僥幸,竹筒倒豆子般道:“前夜在高家小院,紀(jì)小姐離開后我們聽到后院地窖有聲響,于是前去查看,發(fā)現(xiàn)曾阿牛和另一個憲兵隊員被人打暈困在里面...”
說到這里,這渾身哆嗦的憲兵小頭目下意識地瞧了一眼紀(jì)素莎,顯然已明白那夜紀(jì)素莎當(dāng)面帶走的,定然不是真正的憲兵隊員曾阿牛,而是叛黨余孽夜凌生。可是此刻他的小命就在夜凌生一念之間,這件小插曲,他自然心知肚明略過不提。
接著又道:“后來我們將那地窖翻了個底朝天,果然發(fā)現(xiàn)一條通往海邊的密道。我們猜想當(dāng)晚全區(qū)抓捕的叛黨分子,定然是從這密道逃走,于是便趕緊追過去...”
夜凌生聽到這里暗自后悔,心道當(dāng)時一時心軟,未對那兩個憲兵痛下殺手,才會導(dǎo)致高小壯和幽幽妹子的逃跑路徑敗露,若是他們因此遇難,我著實難辭其咎。
“后來呢?”
面對霸里岡的追問,耿二虎繼續(xù)道:“我們順著那隧道一路搜索,最后追到海邊,果然看到一艘漁船載著一個少年和一個小女娃打算出海...”
夜凌生此時心已提到嗓子眼,紅著眼道:“所以,你們就殺了他們?”
“不不不...”耿二虎連連擺手辯解道:“這事真和我們幾個無關(guān)...”
夜凌生已耐心耗盡,拳頭捏得格格作響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耿二虎面如死灰身體篩糠般不住抖動道:“我們正要登船抓捕那兩個嫌犯,此時警報大響,卻是海盜的登陸機甲來了...”
“啊!”
夜凌生和紀(jì)素莎無不是發(fā)出一聲低呼,霸里岡更是皺了皺眉,措辭嚴(yán)謹?shù)溃骸八裕莾蓚€本區(qū)少年,是被海盜機甲所殺?”
耿二虎一臉無辜道:“這一點,我們卻無法肯定。”
另一個參與當(dāng)晚行動的憲兵接話道:“海盜來襲后,我們便后退了,直到后來海盜撤退,我們想起那疑似嫌犯的事情,便前去查看。”
“結(jié)果呢?”
“結(jié)果那兩名嫌犯試圖逃走搭乘的漁船,已被轟碎解體,這鉆石,也是我們在漁船殘骸附近找到的...”
耿二虎怕夜凌生遷怒自己,此時忙不迭地補充道:“對對對,就是這樣,這鉆石的確是我們事后才意外撿來,我以遠古真神的名義起誓,當(dāng)真未有殺那兩個...,兩個本區(qū)少年。”
聽到這里,夜凌生手上勁道一松抱頭蹲在地上,已是萬念俱灰。
不論最終下手的是本區(qū)憲兵還是來襲海盜,亦或是被陽電子炮的輻射波及,一旦漁船解體,高小壯和胞妹幽幽,多半兇多吉少。
自父親過世后,支撐他委屈求全或奮起抗?fàn)幍淖畲髣恿Γ匀皇菍Π靡褂挠牡呢?zé)任,可是眼下...
這個消息,對他而言,無疑太糟糕了。
紀(jì)素莎深知夜凌生與夜幽幽兄妹情深,就在前夜,她亦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所以此刻可謂感同身受,強自打起精神蹲下身好言安撫道:“漁船破碎不能說明什么,而且目前也還未發(fā)現(xiàn)你妹妹確切遇難的證據(jù),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你別太悲觀。”
夜凌生聽得紀(jì)素莎言之有理,心中燃起一抹希望,勉強站起,沖耿二虎道:“你!帶路,我要親自去那漁船殘骸看看。”
身旁護送幾人去見義王府二世子的藍衣帝國士兵領(lǐng)隊早有些不耐煩,出聲喝止道:“面見世子殿下才是首要事務(wù),你不能去。”
夜凌生扭過頭,一雙眼中全是悲憤交加的怒氣,這出身貴族的藍衣帝國領(lǐng)隊亦是寸步不讓,拔出配槍道:“怎么?你以為這里是你們鐵牌奴隸說了算嗎?還是你以為立了那么點功勞,就可無視世子殿下的召見?”
“呵!帝國權(quán)貴,我還真沒當(dāng)回事!”夜凌生一聲怒喝,已然不顧有傷在身將思感能調(diào)動起來,周圍雖然無風(fēng),此時卻是塵土微揚碎石離地,顯然他是打定主意,只要這狗眼看人低的藍衣貴族橫加阻攔,就要讓他吃夠苦頭。
霸里岡眼見情況不對,馬上隔在二人中間,好言沖那帝國軍領(lǐng)隊道:“這位長官,你先去二世子那里,我向你保證,待會兒一定會把他帶到二世子跟前。”
“既然霸里岡大人這么說...”這帝國貴族出身的領(lǐng)隊也是個識貨之人,夜凌生這等狀態(tài),他自然是有些發(fā)怵,趕緊借坡下驢道:“好吧,我同意,你們抓緊點,不要讓我難做。”
話音還未落地,夜凌生已裹挾起耿二虎,加速往海邊飛奔而去...
只剩下這后怕不已的帝國藍衣貴族,咂舌地道:“霸里岡大人,這,這奴隸小子,當(dāng)真是東八區(qū)的原住民?”
霸里岡樂得見這帝國貴族一副吃驚的窘態(tài),聳聳肩道:“千真萬確,但我可告訴你,水藍星東八區(qū)近千年來,有他這等能力的奇人,絕對是第一次出現(xiàn)。”
“所以,你務(wù)必要通告和你份數(shù)同袍的星艦士兵將領(lǐng),以后碰見他,可得客氣些,免得激怒了他被一頓暴揍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霸里岡正要去追夜凌生,此時自前夜分別便一面未見的管家老胡形色匆匆地小跑過來,才附在霸里岡耳邊說了一句話,這改造人出身的光頭治安官卻是身形一晃,險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