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賜玥的憂心仲仲不提。一個時辰后,禾焰已經來到鴻煊山幾乎無人到達的山腹深處。禾焰在一條蜿蜒小路盡頭處轉身,面前一個干凈整潔的院子,無匾無字,但是前面奇草異花,怪石嶙峋,最提神的是入鼻的玉蘭香。
禾焰又探了探崔賜玨的脈,搖著頭架起他進了院子。院子的一株玉蘭樹的蔭影里坐著一個水藍衣袍的俊朗公子,手中舉著一株紫紅色的草藥,一雙漆黑清澈的眼晴正看向自己。
禾焰道:“大哥,這人好重,不過來搭把手?”
倪祈挑了挑眉道:“你何時會隱身了?要不是熟悉你的腳步聲,我就把你扔出院了。”
……
禾焰這才想起來陣還沒失效。只好道:“我帶了個中煞的人來,所以施了陣。”
倪祈沉默了。
禾焰見狀有些不安,開口解釋道:“我知道分寸,不會走露風聲的,是個信的過的……朋友求我的。”
水藍衣袍的男子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望著已經若隱若現的身影,淡淡道:“又是那個玄門小全引吧。”
“大哥,這人是賜玥的親哥哥,賜玥求我,我不能不管。她答應我決不會提此事。”
不知這話有什么地方觸動了倪祈。他淡漠的臉色似乎蒼白了幾分。他用近乎耳語的聲音道:“既是為了兄妹情誼,那就盡力一救吧。”禾焰看到倪祈答應盡力一救,放下心來。
倪祈拉住崔賜玨的手腕一頓,不禁認真看了看這病人的臉道:“如此真力倒是少有,若意志也同樣強,咱們就少費些事。”
兩人不再說話,將崔賜玨架到后院一間充滿陽光的琉璃房內的軟塌上。半透明的房子四周種滿了喜氣洋洋的花朵,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生機盎然。倪祈取出兩顆穿在紅繩上的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白色珠子,遞給禾焰一顆,兩人將珠子戴在左手腕上系緊。倪祈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里面一堆細如牛毛的白色長針,細看來,居然同兩人腕上的白色珠子是同一材質。
倪祈修長的手指略略一撥,嘆道:“靈淚針越來越少,若是沒了,就再救不了傷魂人了。”禾焰心中一動。
倪祈撥數出四十支靈淚針,向禾焰略一點頭。禾焰運功,軟塌上的崔賜玨盤腿垂頭而坐。只見倪祈雙手一動,四十支靈淚針懸空而立。倪祈一臉專注,長指或挑或勾,靈淚針隨之依次而動,約摸有半個時辰,四十支靈淚針被調整的方向、位置、角度、距離均不相同,但都靜止在半空中整裝待發。倪祈雙手一收一放間,靈淚針像是得了口令,或快或慢向崔賜玨周身四十處大穴飛去。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全都進入了崔賜玨的身體,消失不見。
倪祈垂下雙手,定定地看著崔賜玨,額上一層細汗,吣得臉色白如雪。禾焰給他倒了一杯水。倪祈慢慢喝完,走了過去,讓崔賜玨躺下,給他一一推穴。隨后點了點頭道:“下面看他的了,希望煞氣早消。上次那個就是呆的時間過長,身體被毀的不成樣子了。
禾焰有些猶豫開口,“大哥……靈淚珠能不能……給我一個!”
倪祈挑高了眉毛,看了一眼手腕,又看向明顯還有話未說的禾焰。
禾焰只好道:“我想送給賜玥防身。”
倪祈聞言,漆黑的眼睛略有深意的仔細打量著禾焰。禾焰讓他看的略略不安。
“可以。”
禾焰一楞心一松,又覺的不對,果然……
“等你同她訂了親。”
“大哥,你瞎說什么!別壞了人家姑娘清譽。”禾焰氣道,耳根子有些發紅。
“你看上她了,那個玄門小全引。”倪祈語氣肯定。
“你若不給就算了,別拿人家小姑娘開玩笑,搪塞我。”
“大哥可沒開玩笑。”
“我們只是朋友。”
倪祈沒反駁,卻是一臉無所謂的不信,還淡淡道:“今晚我們得守著你那小朋友的哥哥,沒準是你未來的大舅哥,你還是少分些心吧!”
禾焰臉著紅不作聲了。靜下心來,突然想到一事,認真問道:“大哥,你能撮合我,為何對子車全引那么苛刻,他……”
倪祈淡淡打斷了他:“禾焰。”
禾焰看到倪祈蒼白僵硬的臉,住了口。
夜色降臨,琉璃屋四圍的花草下的瑩玉,隨著日漸濃重的黑越發閃亮,柔和的光線打在琉璃房內,折射出各色光線,美侖美煥。與這奇景極不諧調的是躺在軟榻上的崔賜玨,他渾身肌肉緊繃,玄色錦衣下的線條突兀堅硬。額上豆大的汗珠浸濕了眉梢發角,身下的衣物也早已濕透。
倪祈禾焰早已打坐調息完畢,一左一右站在塌前緊緊地盯著塌上男子。一個時辰過去,又快兩個時辰了。禾焰忍不住道:“怎么還沒動靜?再這樣下去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要不要喂他續機丹?”
倪祈搖了搖頭道:“現在他的身體沒有時間接受任何藥物。”
兩人不再說話,在霓虹光色中靜靜站立。突然崔賜玨全身猛地向上一竄,又狠狠落下。與此同時,兩人手腕上靈淚珠上的出現了鎖狀暗紋,并且一閃閃地發亮。
兩人同時伸出左手,一人護住頭頂百匯,一人護住心脈。果然,鎖狀暗紋開始變紅,越來越紅,似乎要滴出血淚來。手下的肌膚冰涼,似乎就將兩只手掌凍住。肌膚下又有猛力不斷的沖開手掌,但似乎心有忌憚,未發全力。就在這樣的僵持下過了摸約兩柱香的時間。病人和醫者全身都是冷汗,濕透了衣衫,禾焰看起來更嚴重些。
一直在仔細觀察病人變化的倪祈此時突然瞇了瞇眼晴。他抬頭看了禾焰一眼的情況后,右手手指果斷一彈,禾焰左手靈淚珠的紅繩斷開,禾焰一下子被震到琉璃墻上。就在靈淚珠向上沖起之時,倪祈右手已到,穩穩將靈淚珠按在崔賜玨的心脈上。
倪祈清楚地看到崔賜玨的身上騰起一層灰青色的薄霧,一會兒向上,一會兒向下,搖擺不定。禾焰看到后,感覺到無比的煩燥,郁結和無望。
禾焰覺的每一秒都有一個世紀那長,自己的腦袋就要絕望崩潰之時,聽到啪的一聲。倪祈看到薄霧脫離了崔賜玨的身子,升到了半空。倪祈緊盯著半空中正在扭曲變形的薄霧,神色肅然,按著崔賜玨身子的雙手中指翹起,對著薄霧警然而立。
薄霧似乎在打量屋內幾人,此時屋內死寂,聽不到人聲。電光火石間,薄霧似乎凝成了個什么形狀向禾焰刺去,但太快了無法看清楚。倪祈似乎早有準備,右掌中靈淚珠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到了禾焰心口。薄霧頓住,似乎不死心的又看了一眼躺在軟塌上一動不動的崔賜玨,穿過琉璃屋,尖嘯一聲消失了。
倪祈收手,唇角汵出一縷鮮血,向后退了兩步,扶住屋角的一株鐵木穩住了身形。
禾焰深吸了口,好像死了又活了回來。嘟囔著罵道:“該死的,知道我為什么不愿做魂醫嗎,真是討厭這種感覺,好象活著也象死了,而且永遠活不過來了似的!”他撐著站了起來,看向倪祈,吃了一驚,忙找到預備好的藥丸塞到倪祈口中,自己也服了一顆。問道:“怎么會這樣厲害?你還好吧。”
倪祈拭掉唇角血跡,疑惑不解地低聲道:“此煞的活性很不一般,似乎有意志一般。幸虧是在這里,否則我不只是被激的氣血上行了。你看到它離開前的形狀了嗎?”
禾焰搖了搖頭。
倪祈輕聲道:”若是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一把刀。”就在這時,聽到吡剝之聲,自薄霧離開后恢復原樣的靈淚珠沒有預兆的裂成了兩半。
倪祈的目光閃爍,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倪祈又低頭看向崔賜玨問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從何處中的煞?”
禾焰疑惑道:“怎么?”
“只有生煞之氣才能毀掉靈淚。生煞之氣只挑強者入侵!”
禾焰正要說什么,倪祈上前探脈,“不出兩個時辰他就會醒,趁天黑馬上先送他離開。”禾焰點頭,將崔賜玨縛攙起,提氣向惜諳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