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有眼無珠
公元192年,農歷壬申年,也是東漢獻帝初平三年。
正值三月,十八路諸侯征討董卓的義舉已煙消云散,可各路諸侯是明爭暗斗,爾虞我詐,再加上黃巾軍余孽作亂及外族滋擾,整個漢室江山是岌岌可危,命懸一線,由此引發的連年戰災,也搞得百姓疾苦,生靈涂炭。
王龍所在的臨沂,位于徐州,乃是十八路諸侯之一的徐州刺史陶謙的屬地,但不幸的是,臨沂往北不出三十里便是青州,往西百余里地為兗州,這兗州刺史劉岱是漢室宗親,實力不弱,屬地又靠近中原,尚能保一時之安定,但這青州地處北海,且地大物博,早已成了兵荒馬亂之源,臨沂縣地處這三地交界,現狀可想而知。
等王龍與時遷進了臨沂縣城之后,他們也感受到了這一切。
他們是來賣瓷器字畫的,可此時臨沂縣城的大街小巷,哪有閑來過往的人群,大都是匆匆過客,關張大吉,進城之時,那守城的士兵給他們說的清清楚楚,可他們遠道而來不知深淺,非要一探究竟。
這一下倒好,剛一進城連守城士兵的話也信了。
“好賴是一個縣城,怎么會落魄成如此,這人都去哪兒了!”走在空蕩蕩的街頭,王龍不由地問起了時遷。
時遷傻呵呵的,卻只顧得傻笑,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想想也是,這般兵荒馬亂的年代,能保住命就已經不錯了,誰還有心思出來買什么瓷器字畫,能少一些像劉管家那樣的殺人越貨之徒就已經很不錯了。
王龍徒步走在前面,時遷趕著馬車跟在后面,不經意間走出了兩條街,好在這縣城終歸是縣城,走著走著他們便看到了閑散人群,接著又進入了一片相對人多的集市,這集市里,有高掛招牌的算命先生,有買布的老婦,有打鐵鋪子“丁丁”打鐵的鐵匠,有買羊的牧羊人,人雖不算多,卻讓王龍看到了一片難能可貴的繁榮景象。
很快,他們便占據了一方之地,也把瓷器字畫給擺了出來。
只是沒想到的是,剛剛搬出來幾個,立馬就又兩個壯漢圍了上來。
“你們是何人,那守城的小兵沒有跟你們講嗎,這里馬上要打仗了,不可在這里買賣!”其中一名壯漢,一上來便大喝道。
王龍見得,忙迎上前一步解釋:“這不是要打仗了,家中的一些陳舊物件,不方便攜帶,故而前來,想換成銀錢,怎么,在這里做買賣還有什么規矩不成?”
“規矩自然是有,你沒有看到那城頭的榜文嗎,縣令說了,除了城里的人可以做買賣,城外的人一律不行。”
王龍不解,不禁問道:“這城里的人可以,城外的人怎么就不行了呢?”
“你傻啊,這打仗打的都是城防城巷,你可曾聽說過,打仗打到了村莊村落,在我們縣令看來,這城里的人,隨時都可能死,而你們這些村子里的人,能好好活著,還做什么買賣,這不是趁亂來取財嗎!”
什么亂七八糟的,看這樣子,這不是明擺著要錢嗎?
有時遷在旁,王龍才不畏懼,看他們穿的并非士兵的衣服,也非官府的衙役,便又正色問道:“那我們如何才可在這里做買賣?”
“先把地稅交了!”
王龍一愣,又道:“何為地稅?”
“你在這里做買賣,占的這一片地方,能白占嗎?”
王龍一聽這話便怒了,回道:“那要是不交呢?”
“那我們就要對不住了!”
這人話音未落便朝那些已經擺出來的瓷器伸出了手,時遷見得,一腳就把他的手給踢開了,同時也引得那兩人大怒:“你們放肆,在這里你們還敢動手,這是不把縣令大人放在眼里啊!”
不等王龍示意,時遷已站在了前面,單腳站地,另一只腳提到了半空中,在那二人的面前是一陣亂劃,等劃完之后,時遷還保持著金雞獨立,看著他們便冷冷地說道:“哪里來的這不要命的,趕緊給我滾,不然的話,把屎給你們踢出來,你們信不信!”
“好,好好,你們給我等著!”這二人撒腿就跑,頓時就被嚇住了。
看著他們跑開了,王龍的臉上卻又一陣難受,這時遷不解,便又安慰他道:“宿主放心,這兩個家伙是在這里充大尾巴狼呢,有我時遷在,用不著怕他們。”
王龍卻憂心忡忡地回道:“這世道都成這樣了,沒想到還有這種猖獗的人,早聽說人心喪亂一詞,用在這里是再恰當不過了,養一個縣令,還不如養一頭豬狗,看來這東漢末年,真不愧是叫末年啊!”
“哈哈,東漢末年,這一詞,你這后生用的也是恰到好處!”
說此話者并非時遷,而是在這時,突然有人發笑。
不知何時,一位老先生已經站到了王龍與時遷的時候,剛等他二人扭頭去看,便又見那老先生跟著講道:“你怒罵縣令如豬狗,倒也罷了,可你說東漢是末年,豈不知已犯了誅九族的大罪,你這后生年紀輕輕的,難道就不怕大漢王朝的王法嗎?”
這位老先生體態偏瘦,年近七十,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讓王龍的眼前一亮,等這老先生話音一落,他便上前拱手行禮道:“敢問老先生尊姓大名,后生王渾,在此有禮了!”
“老朽年逾古稀,還從未在這市井之內聽過有人敢這般妄言,不由得笑出聲來,那有什么尊姓大名啊,不過是一介草民罷了!”
這老先生若是囂張妄言,王龍定不鳥他,可怕就怕這種虛懷若谷之人,王龍見狀,忙執意回道:“不,看老先生神采奕奕,我就知道老先生并非一般人,后生王渾,想要改一改這世道,正發愁不知從何入手,忽見先生笑我妄言,也知先生已默認了我的話,正好向先生請教!”
繼城門口時遷暴打那男子之后,王龍又再次肯定這是遇上了真正的高人。
“呵呵,你小小年紀,志向倒不小!”老先生依然一臉笑意。
“可我再小,不也沒有小得過大漢朝的當今天子嗎?”
“對,也對,這話倒是不假,那老朽問你,你有兵嗎?”
王龍不禁搖頭。
“你有將嗎?”
王龍又搖了搖頭。
“那你有金銀錢糧嗎?”
王龍依舊搖頭。
“那你胡扯什么,靠這些瓶瓶罐罐,拿著他們要飯呀!”
聽到這里,王龍才又正色回道:“我現在沒有,可我遲早會有,說起來您別不信,我的文臣武將多得是,正在趕來的路上,等我把他們召喚齊了,軍隊就有了,金銀錢糧也會供不應求!”
“哈哈,老朽要是信你的話,這旱天都要打雷了!”
王龍不禁在想,此時此刻要是這老天能打一個雷該多好,可現實就是現實,等著老先生說罷,上面依然是藍天白云,沒有一絲要打雷的預兆。
“呵呵!”王龍突然十分地尷尬。
“你又笑什么?”
“我笑您有眼無珠啊!”
“你——”這老先生也是毫無意外地變了臉色。
緊跟著,王龍也不再理會于他,而是與時遷一起,開始繼續擺弄那些瓷器,這老先生見得,才一臉的懊惱,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