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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是叛賊首領

第二十章 鼓樓(下)

我大哥是叛賊首領 證道嗎兄弟 3152 2019-05-01 18:48:31

  殺手來去如風,一擊之后抽身即退。

  十字街周遭的妖族皆被疏散,原本熱鬧繁忙的城南眨眼間冷清起來,方才激戰中街道兩側房屋頂上的瓦被踩碎一大片,州衛找了幾個匠者來修繕。四周店鋪只有酒樓還開著門,數十州衛把守在附近,戒備森嚴。

  原因無他,遭遇刺殺的是薊川州宰。

  州衛統領眉峰緊蹙站在酒樓門口。

  任誰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會有兇徒刺殺州宰,這件事無論是從州宰遇刺的結果上看,還是從兇徒是如何潛入蕪都這一過程來追究,都是州衛的失職,而他身為州衛統領,更是脫不了干系。

  權家家主死了,珠萼夫人在回蕪都的路上,若是州宰此時身亡……

  州衛統領垂下眼,不敢再想。

  拄著拐杖的干瘦老頭從身后門里走出來,州衛統領伸手去扶,悄悄遞了個眼色過去,老頭對上他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微微頷首。

  州衛統領松開手,旁邊下屬從他這里接過老頭,攙扶著老頭往外走。

  “勞煩葛師了……”

  “豈敢豈敢,能為州宰解憂,是老朽之幸,之后若有問題,盡可再來找老朽……”

  “葛師慢走,小七,小心點,將葛師送到家你再回來。”

  “是,統領!”

  送走老頭,州衛統領正欲進門,忽見遠遠來了一個矮胖的蒼族男子,他肥碩的身體罩上幾層厚重華服后更加滾圓,打眼一看,比他身后緊跟著的兩個隨從加起來都還寬,他一路走來喘氣連連,嘴里呼出的白氣不及消散就又被補上,始終繚繞在他那張好似一張大餅的胖臉前面。

  待到走近了,州衛統領才淡淡招呼了一聲:“見過監丞。”

  監丞仰頭看了他一眼,沒看出情緒,隨即用那雙綠豆大小的眼往酒樓里瞄,滴溜溜轉了幾圈,也沒看出端倪,最后伸手按上州衛統領的肩,往下壓了壓,州衛統領順勢俯下身,便聽他問道:“州宰如何了?”

  州衛統領一頓,道:“正在休息,剛請醫者看過。”

  監丞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州衛統領嘴唇抿著,顯然沒再回答的意思,監丞見狀心中微怒,小退半步,拍了拍州衛統領的胸口,道:“我看最近蕪都的守衛懈怠了,宵小之徒竟敢青天白日潛入城中刺殺州宰,若不想被怪罪,統領可要仔細地查啊……”

  “我知道。”州衛統領面無表情地回答。

  監丞哼了一聲,抬腳往里走,門側的州衛趕緊引他上樓。

  酒樓共三層,東邊在方才的打斗中毀損大半,屋頂破了一個大洞,店主在州衛安排下宿往親戚家中,酒樓暫時歸州府掌管。

  監丞轉進里屋,就見屏風擋在眼前,只隱約看到一個靠臥在案邊的身影,他走近一步,試探道:“州宰,傷勢如何?”

  “無礙。”

  屏風后傳出的雖只兩字,卻夠監丞摸清狀況了。

  這兩字氣息不穩,好似佯裝無事,看來權寅缺傷勢不輕。

  “州宰打算何時回府?”見權寅缺不答,監丞又道,“此地簡陋,不利于養傷,州宰還是……”

  “明日回。”

  監丞再愚鈍也聽出來這位爺正在氣頭上,當下道:“那我便先回去料理事務,只是還有一事需要告知州宰,柳相回來了。”

  這次權寅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知道了。”

  監丞走后,州衛統領上樓來,屏風已被撤去,暖爐擱在一角,權寅缺靠在案旁,沒穿外袍,左臂裸露在外,上面用布條包扎了一圈。

  那批殺手出現后,州衛護著權寅缺躲進酒樓,然而殺手眾多,仍有七八個跟了進來,州衛與之搏斗,以一敵眾,不僅要保護權寅缺,還要顧忌酒樓中的百姓,難免力絀,權寅缺就是在混亂中被殺手一刀劃傷了左臂。

  州衛統領掃了一眼攤開在案上的簿冊,發現是州衛的名冊,上面還用朱筆勾了幾個名字出來,心里不由一驚。

  “那個姓葛的老頭是誰帶來的?”

  “……是陳七。”

  “他與葛老頭有何關系?”

  “去年陳七的母親病重,似乎是葛師治好的。”

  “我遇刺一事,最先通報州府的是誰?”

  “……也是陳七。”

  權寅缺不再多言,找到陳七的名字拿筆一圈,最后將冊子往前一推。

  “去查。”

  州衛統領想說這或許是巧合,但眼前這位的性子他是清楚的,權家一脈的一意孤行,認定了就聽不進勸說,與前代蒼王如出一轍,不愧是父子。

  剛要出門,一個州衛急匆匆奔上樓來,亮出手中木牌道:“州宰!查到指使者了!”

  權寅缺一下子坐直了身體:“說!”

  “有一個殺手落下了這個木牌,經查驗,是影都的!”

  權寅缺與州衛統領神色皆變。

  原來是影都的殺手,難怪城門口守衛根本沒察覺到他們是什么時候潛入城中。可再一細思,影都殺手不達目的絕不收手,這次為何只劃傷了權寅缺的手臂就抽身退走?

  “我們在附近尋找其他線索,客棧老板說他見過一個腰間掛著這種木牌的妖族,刺殺發生時,那個妖族離開了客棧,隨后我們四處搜尋那個妖族的下落,發現他在鼓樓……”

  “那還不趕緊拿下?”州衛統領道。

  “我們攻不上去,他說要州宰親自去請他。”

  “……放肆!”

  權寅缺一抬手,屋內止聲,他沉思良久,站起身來,州衛統領見狀趕緊道:“州宰,不可……”

  權寅缺顯然主意已定,不欲再聽勸阻,披衣出了酒樓。

  此時余霞已散,夜幕低垂,州衛手持火把將鼓樓團團圍住,權寅缺在下方抬首一望,見到欄桿旁一點火花閃爍,白色煙氣源源不斷地侵入夜空,他望了片刻,撇下州衛,只身拾級而上。

  景予讓倚著欄桿,見他上來,抬手攏了攏大氅,緩緩道:“我等了州宰半個時辰,薊川州衛辦事的能力比我預料的還差上許多。”

  這言語著實挑釁。

  權寅缺不得不承認,這種故弄玄虛的手段,確實勾起了他莫大的興趣。

  他揚起眉:“派殺手行刺我,還敢在此逗留半個時辰,讓我親自來請,就不知你的才智是否與你的膽氣相配……”

  “我的才智……”景予讓輕笑,“州宰愿意只身登上鼓樓,不就是最好的見證?”

  權寅缺哼了一聲。

  “我助了州宰一臂之力,這份薄禮,應當不會讓州宰失望。”

  “顛倒黑白,你何時助了我?”

  “州宰遇刺,就是我之助益。”

  “指使殺手刺殺我,也算助益?”權寅缺一拂袖,“省下虛言空語,直說吧。”

  他平生最不耐者,就是這種口舌如刀之輩,偏生他殺不得,還得耐著性子聽。

  景予讓轉言提起另一事:“州宰可知,珠萼夫人在回蕪都的途中遇刺。”

  權寅缺神色未變,語調卻是冷硬了幾分:“兩個時辰前聽說了。”

  珠萼任蒼族輔相九十年,長居蕪都,但柳家的根基在羅城,她身為柳家之主當然不可能置柳家于不顧,故而每月都會去一趟羅城,處理柳家之事。

  九十年來她遭遇的刺殺不在少數,每次都能化險為夷。從兩個時辰前傳來的消息來看,這次不過有驚無險,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我有一問,請州宰細思。”景予讓在欄桿上磕了磕煙槍,“權右執身死,珠萼夫人遇刺,刺殺之舉必有主謀,州宰以為誰的嫌疑最大?”

  “自然是袞……”

  權寅缺話剛出口,驀然反應過來,頓時氣息一滯,臉色難看了幾分。

  當今時局,珠萼夫人遇刺,嫌疑最大的除了袞盟就是他權寅缺!

  三十九年前,他的父親,即前代蒼族之王,身死羅城。彼時他才十歲,蒼族驟然失王,一片混亂,珠萼帶著他回到權家,以雷霆之勢鎮壓下十數個家族,撫平叛亂。他自小受珠萼教導,對珠萼的手段敬佩而又懼怕,長大后也未減分毫。

  他成年后,蒼族諸多勢力有意扶持他即位,但都被珠萼駁回。

  所以三十九年來,蒼王之位一直空懸。

  也有妖族說,蒼族并非無王,豈不見柳相只手遮天。

  十一年前,他在珠萼授意下做了薊川州宰,坊間都言他此生與蒼王之位無緣了,羽朅蒼鱗四族史上就沒有做了州宰還能為王的。

  權家有資格繼位的,除了他,還有他的叔父,權介聲。

  如今權介聲死了,只剩下他,他是名正言順的唯一繼承者,如果珠萼也遇刺身亡,他繼位的阻礙無疑去了九成。

  此等情況下,蒼族上下不知有多少懷疑的眼光投向他,運使如此卑劣的手段,刺殺自己的叔母來剪除障礙奪取王位,風聲之下又有多少覬覦王權的陰謀者可以大肆借題發揮,到那時,他還有澄清的機會嗎?

  當然沒有。

  不過片刻深思,權寅缺已是冷汗涔涔。

  他此刻才想明白,珠萼的生死與他何其休戚相關。

  半個時辰前,若沒有城南這場刺殺,對方的嫁禍之計已然成功了。

  單單珠萼遇刺,他就是嫌疑最大的之一,現在他也遭遇了刺殺,嫌疑就落在了袞盟頭上。

  這樣的安排,這樣的時機……

  權寅缺呼出一口氣,眼中染上隱隱銳意。

  景予讓笑道:“一場刺殺為州宰解此危局,這份薄禮,可還滿意?”

  “君之才智確實配得上膽氣。”

  “那可否入府飲幾杯酒暖身?”

  “當然,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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