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昕茗說‘懲罰’二字,一路遭她戲謔的儒臣頓時感到有些不妙,他急忙將樹枝遞給昕茗,指著水中說道:“白姑娘,你看那邊可是有魚被擋住了?”
昕茗一聽,也忘了什么‘懲罰’不‘懲罰’,接過樹枝徑直跳上了石頭,儒臣在岸邊看著她的動作,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捏著一把冷汗——這些石頭若是天然落進河中鋪成這樣,常年被河水沖刷,大多長了些青苔,不常過河的男子走過去都會多少有些擔心,昕茗這么一個姑娘卻敢徑直走上去,看著實在有些危險。
但昕茗卻并不怎么害怕的樣子,歡快輕盈的幾步走到中間那塊青石上,附下身仔細地看了起來,儒臣見她沒什么事,擔心哄她的話被戳破,轉過身正要走時,卻聽見后面昕茗歡快的聲音:“你快過來,快過來!”
儒臣轉過身,看見昕茗在像他招手,疑惑道:“白姑娘,怎么了?”
“快過來呀!”
見昕茗有些急,儒臣便走了過去,看看這幾塊墊腳的青石,見是打磨過上有條紋的石頭,這才明白這并非偶然天成,乃是不知何處人家搬過來放著做橋的,心想:“難怪她不怕,原來并非濕滑的石頭。”正要抬腿踏上去時,又有些不安。正在那里躊躇時,聽見昕茗不耐煩地催道:“哎呀,你快點呀,扭扭捏捏地干什么呢!”
儒臣無奈,一咬牙踩上青石徑直向昕茗走去,腳下覺得倒也不怎么滑,但周圍河流順石而過,水中寒氣從雙腿直鉆上來令儒臣打了個寒噤,心中不禁慚愧:“昕茗一個女孩這般大方靈巧,我身為男子反在這些事上不如她,實在丟人。以后也不能總在房中看書,該多出門轉轉,至少不能在膽量上輸給她這女子。”
儒臣想著,不一時走到昕茗面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著她問道:“白姑娘,如此匆忙有什么事嗎?”
“你看。”昕茗手指著水中一塊地方道:“那邊有一條好大的魚在追一些小魚。”
儒臣順著昕茗的手指看過去,果真有一條大魚在追趕小魚群,儒臣仔細看了看道:“這大的是青魚,小的卻不認識。”
“是嗎?”昕茗好奇地看著魚群追逐:“它會不會要吃小魚啊?”
儒臣仔細想了想:“我以前在《萬物志》中看到過,青魚是不吃小魚的。”
“那它為什么追著這些小魚跑?”
“這……我也不清楚。”儒臣開個玩笑道:“可能是陪它們捉迷藏吧。”
“我又不是孩童,不要拿哄小孩子的話來哄我。”昕茗直起身子,看著儒臣道:“在水中怎么可能捉迷藏,這河水這么清澈,好遠處就能看到了,哪有地方藏啊。”
“嗯……”儒臣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那你覺得是什么呢?”
“我覺得……”昕茗看著魚群想了一會:“我覺得應該是在玩。”
“玩什么呢?”
“……”昕茗相當認真地想了一會,抬起頭來說道:“追著它們游,鍛煉身體啊,不認識路啊,找不到方向啊,都有可能。”
“可能吧。”儒臣看看魚群,又看看昕茗:“沒準是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昕茗點點頭:“嗯,所以得把這些石頭搬開,不能擋住它們出去玩的路。”
“那就快給它們讓路吧。”儒臣頓時覺得自己像是母親哄別人家的小孩一樣,但也沒什么別的想法,只是順著昕茗說道:“不然像你一樣在家里憋壞了也怪可憐的。”
“那當然了。”昕茗一邊說著,一邊便要彎下腰去搬水里的石頭,儒臣慌忙攔住她:“你就別動了,還是讓我來吧。”
“怎么啦?我搬得動它們。”
“不是怕你搬不動。”儒臣將衣袍撩起蹲下,把堵住青石間隙的幾塊大石頭搬到一邊:“我怕你萬一腳滑了掉進河里。”
“這邊河水這么淺,掉進河里又沒有事,何況有這么多大石頭,也不至于被河水沖走。”昕茗看著儒臣搬石頭,心里覺得有些好玩,捂嘴偷偷地笑了起來:“我剛剛反而覺得孫公子你會掉下去。”
儒臣站起身來將衣服拍打拍打,口里說道:“我掉下去尚且不妨,若是你掉下去了,回去且不說白叔叔會不會追究,就是我爹也要把我大卸八塊了。”
“為什么呀?”
“我爹說,出門在外身為男子就要保護同行女子安危,否則便是失職。他還再三囑咐,讓我好好對你。”儒臣將衣服整理好:“回岸邊吧?”
昕茗點點頭,跟著儒臣往岸邊走去,邊走邊問道:“孫叔叔為什么這么說?”
儒臣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能父親比較喜歡你吧,想讓我二人好好相處。”
“我那天這么失禮,叔叔不怪我嗎?”
“不怪。我爹說拜寺禮佛都是好事,為了這個耽擱些時間也不妨事,何況本身不是十分要緊的,延誤些時間也沒什么關系。”
“好吧。”
到了岸邊,儒臣抬頭看看太陽,回頭問昕茗:“白姑娘家中日常幾點用飯?”
“和普通人家一樣,也是午時。”
“那剩下的時辰可不多了。”儒臣指指太陽說道:“現在應該已經是巳時了。”
“啊……”昕茗很失落:“本來還想去山中玩玩,這么說已經來不及了?”
“嗯,這次就現在周圍轉轉,等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昕茗嘟起了嘴:“你不知道,以父親的脾氣,他應該不會再隨便允許我單獨和你出來了,以后肯定還要跟一大堆家仆前呼后擁的,這不讓做那不讓做,煩都要煩死了。”
這句話讓儒臣有些意外,接著說道:“是這樣么?我還以為白叔叔比較隨性,平常就不怎么在意這方面的禮節。”
“我爹才不是呢!”昕茗用力地搖了搖頭:“這是還沒遇到他在意的時候,否則哪怕十八匹馬都拉不回他的心意。”
“啊?”儒臣驚訝道:“我看白叔叔比較隨和,還以為他一向對你比較和藹呢。”
“我爹是對我很好,但是如果我犯什么錯了,他也真的會嗔怒起來罰我,現在想想還會有些后怕呢。”
儒臣見昕茗開了話頭,就勢說道:“白姑娘可愿和我說的詳細些?”
“怎么了?”
儒臣笑道:“你還欠著我呢。”
昕茗轉了轉眼珠,想起那封信的事,也笑了起來:“好吧,那就和你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