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那么一瞬間,你覺得全世界都不懂你,一切事情都不盡人意。
世界突然灰暗下來,涂抹上灰白的漿糊。
你活在自己封閉的空間里,外界的哭笑吵鬧,都無法影響到你。
你對世界失望了。但你又要嘴硬的撐著,抱怨幾句,認為是世界太過一無是處。
可這些想法,究竟哪一種讓你得到了寬慰呢。
沒有吧,不論哪一種都沒有。
很可悲,你或許從始至終都沒有意識到,真正讓自己失望的,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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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許青舟坐在鐵軌邊的長凳上,對面是漫山遍野的花,不同的粉色,漸變著層次。
頭頂的天也是粉紅的,飄著慢慢悠悠的云。掠過天際,親吻過無數飛鳥的翅膀。
說不清到底是誰迷戀上了誰。
候車站里,幾個小孩站在小賣部前高高的小板凳上,伸出白凈的粉嫩的小手,從糖盒里,一抓就是一大把花花綠綠的糖。
好看的熒光紙,折成千紙鶴,擺在高高的柜子上。
遠處,幾個女孩吹著泡泡,長辮子在肩膀上甩啊甩,像是兩只飛舞的竹蜻蜓。
偶爾有年輕的夫婦,手挽著手,臉上掛著甜蜜的笑意,從他們身邊經過。
最美好的時光,莫過于這樣。
那個時候,許青舟看到美好的事情,總能想起當初那個對她一笑生花,眉目溫柔的少年。他對著自己笑,雪白的牙齒,干凈的衣裳。
也曾經嘲笑她,戲弄她,和她開各種不著調的玩笑。
他向來如此,她習慣了的。
只是她不知道,那個少年,曾經對自己說過的幾句真心話,全都無一例外的被她當成了玩笑。
就好比當初,他一臉認真,問她愿不愿意接受他。
只是那時候,她什么也沒說,當做玩笑一般走開了。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的身影。
再往后,他問過許多遍類似的話語。卻從沒有得到過她的半分真心的回應。
她記得他眉眼含笑,如沐春風。
記得顧清淺曾經說過,“沒辦法啊,他一笑,我就覺得這世界都很美好”。
可她唯獨不記得,他認真的表情,他一字一句,反反復復的堅定。
它們碎成了沙子,隨著海邊的風,沖進海底,飄到遙遠的遠方。
剩下的那幾句問話,落進沙灘上零零散散的海螺里。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弄丟的記憶,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人去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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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舟抑郁了,不知道沐熙遠為什么會這么執著于一個沒什么意義的問題。
玩笑這種東西,不是金銀財寶,一遍就夠了,再多也沒了意思。
沐熙遠也抑郁了,但他不說,只是后來的幾天便沒有再去騷擾許青舟。
有人開玩笑說,他要回去閉關修煉,然后再回來重新開始漫漫人生路。許青舟想,修煉哪有那么簡單,要真修起來,估計他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
不過雖說耳根子清凈了不少,也還是免不了周圍多多少少的口舌,一傳十,十傳百。
這其中當然少不了何依依的功勞。
許青舟想,自己上輩子大概是一條狗,一不小心把人家給咬了。結果人家怨念深,立馬投胎又反過來咬自己了。
還咬得死死的,撬也撬不開。
許青舟拿她沒辦法,也不能怎么著,總不可能捂著人家的嘴不讓人家放屁吧。于是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再看看沈崇歸,這幾天似乎心神不寧的樣子。
這倒是有些意外了。
要是說撞人的事,她已經解決了,徐厲也應該早就告訴他了。難道是還沒從情傷里走出來?那卓玥給他帶來的陰影有多大呀。
其實她有很多時候都特別像上去勸勸,就說,你別太難過了,你要是這么難過讓你前女友看見了,她肯定會內疚的,覺得自己怎么這么不爭氣,死了還沒能放過你,給你留下這么大的陰影。
沈崇歸腦子那么靈光的一個人,肯定能想得通,這樣就再也不會難過了。
許青舟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奇才,不去做心理輔導師那就是滄海遺珠。
到時候他也不用太感謝自己,如果非要感謝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她早就想好了回應的方式。
就是先假裝不經意的撩一下頭發,說聲不用謝。注意,表情一定要委婉含蓄,千萬不能笑得齜牙咧嘴,要淡淡的微笑。然后說一句,為了你,我甘之如飴。
于是許青舟吃飯的時候想啊想,想著想著,突然間就賊眉鼠眼的笑了起來。
顧清淺對此的定義是中邪。
“喂喂喂。”顧清淺拿筷子在她面前晃了晃,見她沒反應,伸手假裝要去夾她的雞腿。
許青舟立馬反擊,用自己的筷子按住她的,然后一把奪了過去,“你不是不喜歡吃肉的嗎?”
顧清淺嘖了一聲,“不出大招哪能叫的動你啊。”她笑瞇瞇的湊上去,一臉八卦的表情,許青舟一看這表情就發覺沒什么好事,果然,下一秒,顧清淺就低聲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沐熙遠啊?”
啪嗒。許青舟剛湊到嘴邊的雞腿滾落到地上。
許青舟淚眼汪汪,快要哭了的表情。
顧清淺立馬愣了愣,把雞腿用紙巾裹起來扔進紙簍里,“瞧把你嚇的,”她說著,拿起筷子夾了自己的雞腿到許青舟碗里,“沒事了,別太難過,雞腿總會有的。”
“我難過的不是這個。”許青舟癟著嘴,喪著臉。
那還能是什么?顧清淺半信半疑的伸出筷子,“哦,那我拿回去了……”
結果動作進行到一半,又一次被許青舟摁住。而且明顯比上一回更用力,“當然,也有一些這方面的原因,呵呵呵。”
顧清淺翻了個白眼,“那另一個原因呢?”
“清淺,別人胡說八道的,那也就算了,他們都不了解我,我也懶得管她們……”
許青舟一本正經的講,講到一半,顧清淺忍不住吐槽,“是你管不住她們吧……”
“……你聽我說完。別人我不管,可是你不一樣……”許青舟繼續滔滔不絕。
“別人你不管,我比較好欺負,就要被你管,是吧?”顧清淺腦補。
許青舟感覺自己一口血快要回不上來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
“你能不能聽我一次性把話說完?”
顧清淺閉嘴,乖乖點頭,做了個OK的手勢。
許青舟繼續,“別人……”
“你還是直接說吧,我怕我又忍不住……”顧清淺一臉委屈。
許青舟閉眼,呼,吸,呼,吸……開始:“就是你不能相信他們,你要相信我,我和沐熙遠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他之前說的話純粹是開玩笑不能當真的我一句話都沒回你也不要誤會了我們是一清二白的,真的,比白云還要白。”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真是太不容易了。
顧清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我跟沐熙遠也是過去式了啊。”
“不是你先問我的嗎?”
“對哦。”顧清淺猛然想起來。
某人喘不過氣來,一頭栽倒在地。
不過話說回來,這倆人到底是不是情侶啊,對口供好歹也對齊啊,怎么兩個人說出來的完全是兩個劇本。
許青舟忍不住想問顧清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了想又怕誤會,萬一顧清淺又誤會,說,你好奇心怎么這么強啊,你看你,一定是太關心沐熙遠了才這么說的,不用隱瞞了,我都明白……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她才不要再當什么背鍋俠,那樣生活會很煎熬的。
于是許青舟煎熬著,煎熬著,終于熬到了沈崇歸主動找上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