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是小姽忘性大，”緯衡波瀾不驚施法，“只是她腦海里關于你們相遇那日的部分記憶，被高人封印住了。”

　　“哈？”

　　“啊？”

　　“什么？”

　　小姽此刻簡直欲哭無淚了，一會兒是靈根被鎖住，一會兒是記憶被封印，她一個上進的小小白狐究竟招誰惹誰了？為什么這么多人跟她過不去？

　　“你可有辦法幫我拿回記憶？”

　　以緯衡的修為，自然是舉手之勞，而他也樂得幫她，因為緯衡恰有種預感，這記憶恐怕就是傾曜封印的。

　　不知待小姽得知真相后，會如何計較？

　　“哎哎哎！你們倒是先幫我解開呀？”墨潼心急如焚，“待會兒那白狐女王來了，我可就跑不掉了。”

　　突然，小姽和墨潼同時想到一處去。

　　“小姽你怎么在這里？”

　　“墨潼你怎么在這里？”

　　“我乃靈洲白狐，又是狐女王的女兒，出現在我自、己、的閨房有何問題。”

　　仿佛已經知曉墨潼的真正身份，“自己的”三個字小姽咬得十分重。

　　“你是狐女王的女兒……”那按照狐女王自己的說法，不就是墨潼同母異父的妹妹了？

　　呸呸呸！那狐女王一派胡言，她說得自然信不得。這小白狐與他才沒有半分關系。

　　“先不說這個了，快點給我解開這定身術，那魔頭的法力太強了，我實在掙不脫。”

　　魔頭？緯衡略一思索，便知是誰在墨潼身上下的咒語，于是非常主動地替墨潼解開了咒語，然后欣喜地看著小姽。

　　“我即刻替你拿回記憶！”

　　說著，只見他玉指一揚，小姽的萬千青絲便如同有了生命般飛揚起來。

　　光圈閃爍，金光融在青絲中，一縷縷藏于發巔的記憶忽而就回到了小姽的大腦里。

　　她突然記得那日她進入琳瑯軒以后發生的事。墨潼逃也似的離開后，便漫步走進來了一個翩翩小倌，對方和她聊了許久。

　　事后她怕嚇著他，便想洗去那小倌關于她的記憶，怎料那人竟會法術，反倒是洗去了她的片刻記憶。

　　她清晰地記得第二日醒來時，分明出現在了傾曜的馬車上，難道……那小倌就是傾曜變幻出來的？他為何如此？

　　那時自己只顧著歡天喜地同他們主仆幾人云游，一時竟忘了詢問自己為什么突然出現在那里了。

　　如今細細想來，原來分明又是傾曜擺了自己一道。

　　可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小姽絞盡腦汁，始終想不出來。

　　緯衡見小姽拿回記憶后并不見半點歡喜，反而十分郁郁寡歡，心中委實難安，正要出聲安慰，不想環兒卻驚訝地叫出聲來。

　　“遭了遭了！王子殿下不見了，若是狐女王怪罪下來，我就死定了。”

　　原來那狡猾的墨潼早已趁著幾人分神之際逃之夭夭了，也不知道他此去可還會再回來。

　　就在此時，一群急促的腳步聲正在飛快走近。

　　環兒嚇得魂不附體，化為狐形突然從窗戶處一溜而逃，“小姽你可千萬別告訴狐女王是我帶你們來的。”

　　小姽行尸走肉般點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真的聽進去。

　　“小姽，小姽！”

　　早在環兒發現小姽兩人時，狐女王就即刻知道了她回到靈洲的消息，不過她想著也該給小姽一點時間適應自己有了哥哥，便默許了環兒那碎嘴丫頭帶小姽去了墨潼處。

　　只是狐女王等了許久，也不見小姽出來，以為是兄妹倆生了不愉快，于是便心急如焚地沖了進來。

　　“娘親。”

　　終于見到娘親，小姽忽然有些熱淚盈眶的激動，她撒嬌似的撞了上去，趴在狐女王肩膀上磨磨蹭蹭，好一派小女兒的嬌羞模樣。

　　“好了好了！”狐女王見著還有外人在場，便輕輕推了推小姽，“這位是……”

　　她一看便知對方是位得道仙人，仙風道骨氣質出塵，靈力不但高強還十分精純，又是一位天之驕子。

　　想不到女兒姿色一般，相交之人卻各個是人中龍鳳，實在她白狐皇族魅力無邊啊。

　　“哦，這是緯衡上仙，他是我的好友。他當日歷劫落水時，可是我辛辛苦苦度氣才救了他……”

　　小姽的本意是在娘親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救人的本領，沒想到說得多了，反而引起他人曖昧的臆想。

　　度氣……那可是要嘴巴對嘴巴的。

　　狐女王突然想起小姽此趟離家是為了尋覓法力高強之人修習雙修術，不知是否已然得逞？若得逞，對方會不會就是這位名冠三界的緯衡上仙？

　　如此曖昧地揣測，狐女王看待緯衡的神色越發親昵起來，這位上仙也不失為一位良婿人選，就是不知他與傾曜比起來，誰更甚一籌了？

　　“原來如此……”狐女王諱莫如深地點點頭，拉著小姽的柔荑就要往里間走去，“來，隨娘親一道見見你哥哥墨潼。”

　　“墨潼……墨潼？！”

　　“娘親，”小姽扶了扶狐女王，“哥哥他……跑了！”

　　“跑了？”狐女王似乎在自言自語，“他還是不相信我，不肯認我。”

　　瞧娘親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小姽心里非常難受，墨潼何德何能？娘親竟如此疼愛他在意他？

　　“娘親，他走便走了，隨他去吧，你還有小姽啊。”

　　聞言，狐女王竟苦澀一笑:“是呀，娘還有你……娘也只有你了。”

　　這落寞的女子哪里還有半分女王陛下的非凡氣度，此時小姽尚且不懂，同為子女，為何狐女王卻如此重視墨潼。

　　不僅因為未養育他感到虧欠，更多的是墨潼才是她最愛那男子所出，到底是不一樣的。

　　“對了，娘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給我籌辦起招親會了？”

　　“這……”豈是三言兩語便能說得清楚的，況且此時尚有外人在場，有些私事狐女王也不便開口，于是反問道:“我兒又為何突然回來了？莫不是想念娘親了？”

　　額！

　　“是呀是呀！”小姽心虛地應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掛念娘親了……”

　　都說知子莫若母，小姽什么心性狐女王最是了解。這個女兒心思單純，幾乎談得上沒心沒肺，況她并未長大，人情世故淡薄得很。

　　“那么次要的原因呢？”

　　“是這樣的，娘，我這回出門學了許多法術，也著實勤奮修煉了很久，可是靈力始終進步不大。”

　　“……”為何如此狐女王心知肚明，但笑不語。

　　“前幾日小……緯衡告訴我是因為我的靈根被一把靈鎖鎖住了，娘親你可知道這靈鎖的來歷？”

　　“知道……”

　　“若娘親不知道，可有……娘親你說什么？”小姽忽然回過神，大吃一驚。

　　“娘親是如何知道的？”她瞪大雙眼，“難道、難道……”

　　“不錯。”狐女王倒也坦白得很，“的確是為娘所為。”

　　這會兒小姽越發難以置信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歹人”竟就是她的親娘？

　　“可是，娘親為何這么做？”

　　狐女王瞥了緯衡一眼，一時不便吐露太多，“我兒無需多問，你只需知道為娘這么做是為了你好便行了。靈鎖一事莫要過多追問了，待時機成熟了，為娘自然會親自解了靈鎖。”

　　狐女王竟是如此霸道的母親，緯衡以為小姽必然會抗議會掙扎，沒想到她只是納悶地“哦”了一聲就不再吭聲了。

　　此刻，緯衡總算明白傾曜來到靈洲的真正目的。他早已察覺小姽的秉性，悉知靈洲規矩就是她的全部信仰，悉知狐女王的只字片語便是她的圣旨。

　　所以只要取得狐女王的信賴和贊許，幾乎就取得迎娶小姽的資格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竟還是慢了對方半步！

　　“既然你已經回家了，暫且就不要走了。反正你的招親大會也快期至，好好留在靈洲挑選夫婿吧。”

　　“哦。”

　　“對了，”狐女王試探般看了云淡風輕的緯衡一眼，“不知上仙這次是單純做客，還是也要參與盛會？”

　　聞言，那三緘其口的緯衡總算舍得開口，然而他確是先行秘密傳音于小姽。

　　“小姽可愿我參與你的招親大會？”

　　“咦？你明明沒動嘴，我怎么聽得到你說話……咦？我也未掀唇，怎么心里想的也好像有了聲音？”

　　“此乃密語術。施術者想與誰通話就與誰通話，千里之外亦無障礙。”

　　“那我娘親可聽得到？”

　　“若狐女王法力在我之上或許可行，不過依我看，應是聽不到的。”

　　“哦哦，”小姽太喜歡這密語術了，“小衡你可能教我密語術？”

　　“自然可以……小姽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什么問題？我剛剛太驚訝，并未聽清。”

　　“你可要我參與那招親大會？”

　　“……難道小衡你想做我的夫婿？”不是吧？小姽說不出來，心里怎么突然怪怪的。

　　“想。”

　　“啊？”可是她目前并不想嫁人啊，“可是我還小，不打算這么快就成親。”

　　真的是這個原因嗎？緯衡神色莫辨地凝了小姽一眼，也不點破她，或許連她自己也還糊涂著吧。

　　這樣也好！

　　“正是如此，我作為你的朋友，才更應該參加這招親大會。”

　　“此話怎講？”

　　“倘若小姽不喜之人拔得大會頭籌，小姽可愿違背心意嫁給對方？”

　　小姽腦海里突然想起了備受狐長老推崇的駙馬人選……胖白狐裘球。可肥可膩了！她一點也不喜歡！

　　“不不不，我才不要。”

　　“如此我更要參加了，有我在，我便不會讓你嫁給你不喜歡的人。”

　　這樣，緯衡就好比那備選的退路，十分好用。

　　“那好，你便參加吧！”

　　狐女王狐疑地看著兩人“眉來眼去”，可她卻探聽不到他們密語間的對話。

　　呵呵……難道緯衡便是小姽心之所屬？

　　是夜，狐女王將眾參會俊才紛紛安置后，拉著小姽促膝長談直到天邊顯出魚肚白，這才優雅地打著哈欠離開名堂殿。

　　離大會開始尚有數日，且待那些收到邀請函的才俊們統統到齊再舉行不遲。

　　既是靈洲公主擇夫婿，一定要選這三界十二洲里至好的男子。想到為女兒籌劃的一切，狐女王便覺得十分妥善，既然取消了小姽繼承王位的資格，便用這世間最好的男兒郎來彌補吧。

　　待她二人大婚之后，也順道解了小姽的靈鎖，助她早日習得上乘法術。

　　那些俊男兒的住所都離小姽的名堂殿十分遠，想來這也是狐女王刻意為之。就是不知道是防誰了？

　　約摸黎明時分，小姽偷偷潛出，嗅著那熟悉的馨香味兒來到了離名堂殿很遠很遠的客居。

　　小姽自進了客居，便化為狐形隱身在草叢間等待某人的出現。未幾，果然見到傾曜推開窗戶，波瀾不驚地淡看著這處客居的一草一木。

　　他并未注視小姽藏身那處，想來是沒有發現她的蹤影。小姽松了一口氣，匍匐著逐漸靠近……

　　客居里，傾曜余光瞥見那草叢竟在晃動，心里啼笑皆非，面是卻無半點表情。

　　只見他打了個響指，無魂便瞬間恭敬地出現在他身后候命。

　　“少主。”

　　“嗯，”他慵懶地應了聲，“可是魔域來信了？”

　　“是的，少主。”無魂想起心竅的暗示和教導，硬著頭皮配合道：“老首尊又催少主回去見見那位貌絕三界十二洲的花精靈。”

　　這點倒是不假，近日來老首尊可是沒日沒夜地招攬佳人為愛子相親。

　　“哦？貌絕三界十二洲？”

　　“是的，老首尊書信里是這般說的。”

　　“那……”傾曜忽而溫柔一笑，目光若有似無地略過草叢，“比起那乖巧可愛的小白狐如何？”

　　乖巧可愛的小白狐？傾曜是在說她嗎？小姽心里五味雜陳，胸腔里那顆心臟劇烈跳動，也不知會不會被傾曜聽見了？

　　無魂亦有些摸不著頭腦，忽而想到心竅的叮囑，他可不能壞了少主的大事，遂試探性問道:“少主說的可是那位環兒姑娘？”

　　嘻嘻......環兒？

　　環兒？怎么會是她？她沒有聽錯吧？

　　“可不就是環兒……”傾曜又是露出那愛憐的神色來，“本座發覺這靈洲的白狐確實一個比一個可愛。”

　　比？小姽惱羞成怒:他這是在說環兒比她好了？論貌論才，她可是冠絕靈洲的……至少娘親常常如此告訴她。

　　短短數日不見，傾曜竟然眼睛瞎了！哼哼！

　　“這……”無魂似乎當真深思熟慮起來，“屬下覺得自然是‘小白狐’更惹人憐愛。”

　　“你也這么覺得？”

　　“是，屬下也這么覺得。”

　　那頭，傾曜竟還贊許不已地笑出聲來。小姽悶悶地想:他們都絕交了，也難怪他會如此顛倒黑白！

　　既然喜歡環兒，干嘛留下來參加她的招親大會？真是荒謬！

　　“少主既然中意環兒姑娘，為何要……”

　　那頭傾曜止住了笑，將無魂的話接了過來，“要參加小姽的招親大會？”

　　無魂點頭，草叢里的小姽亦是豎著耳朵屏息以待。

　　“一來嘛，本座雖已‘被’小姽斷絕來往……”

　　好一個“被”字，果然迅速勾起了小姽的負罪感。

　　“可她好歹與本座朋友一場，本座自然會關心她的婚姻大事……就算從此天涯兩端，也要親眼目睹她嫁給良配才能心安。”

　　如此有情有義的朋友，她怎么就斷絕來往了呢？

　　“二來嘛，若本座就此離開，豈不是失去了和環兒相處的機會？待小姽的擇婿盛會結束，本座堂堂魔域少尊，屆時若向狐女王討了環兒，想來她定然不會拒絕。豈不妙哉？”

　　“果然……妙哉！”

　　無魂狠狠掐大腿，不許自己笑出聲，他還是沒有少主驚天動地般的演技啊。

　　妙個屁！小姽終于聽不下去了，氣哄哄地匍匐離去。

　　臭不要臉！

　　假情假意！

　　關心是假，見色才是真的吧！

　　哼！

　　待那小白狐走遠了，無魂神色復雜地望著自家少主，“少主，她走了！”

　　聞言，傾曜眉眼含笑，嘴角銜起一絲雀躍，目光炯炯地看著客居的大門，道:“我知道！”

　　小姽一路罵罵咧咧，竟然連走錯岔道也不知道，無意間竟來到了另一處客居。

　　她見數十個狼使模樣的人正在搬弄行禮，心里暗叫:難道是厲烊來了？

　　他怎么會來？

　　小姽可沒忘了自己為何要逃離赤目洲……厲烊身邊太多危險，況他看自己的眼神也叫小姽覺得十分危險。

　　雖也是朋友一場，卻不似傾曜一樣，哪怕絕交了也令她始終念念不忘。

　　恐怕這就是真朋友吧……小姽感慨不已。

　　“小姽？”

　　厲烊近日聽說一種修煉上乘法術的禁術，有些猶豫是否采用。雖能迅速提升修為，卻需要上古法寶……且極易走火入魔失去自己。

　　他非常為難，既渴望高深的法力，又不像煉成行尸走肉，這幾日想得頭疼。卻在此時受到了來自靈洲的邀請函，說是狐公主要擇婿，狐女王請他參會。

　　他認識的狐公主可就只有小姽這一個。

　　厲烊又慶幸，又激動，連夜便動身了。剛到此處，安排狼侍們妥善收拾好行李，正要出門散散心，沒想到就碰到誤闖而入的小姽。

　　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