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不錯啊，行俠仗義不說還虜獲了芳心一顆。這荷包都送了，下次會不會就是定情玉佩？”我看著手里的荷包一時間語塞轉身就塞給了堃鉞，“你自己留著吧，我倒是不缺。”

　　我與堃鉞逛著燈會不多時他這手里便接了不下二十枝的月季，我這也算是不錯也有零星的幾枝花和兩三個荷包塞到我的手里。堃鉞未出現之前我倒是還能憑借著自己這張人畜無害的小臉接到幾枝花。現在堃鉞走在我身邊無論到何處都是被人圍著，那花和荷包也多是強塞到手里不接不行的架勢。

　　“堃鉞兄這一趟花燈逛的倒是所獲頗豐，你這通身的女子脂粉香若是被巨門星君他們知道了不知道該編排出多少閑話給你。”我從紙袋里取出一顆栗子剝了殼遞給堃鉞，他嫌棄的看了我一眼在猶豫著要不要接過。

　　吃個東西這么費勁，我實在是受不住他這猶猶豫豫的模樣喊了他一聲，他轉過頭看著我時我將那顆剝好的栗子塞到了他的嘴里。“好吃吧。我跟你說，這炭火烤栗子真的是一絕。以前我和亖馫在人界的時候就常常買了在街上邊走邊吃頗為自在。這些東西啊除了人界別的地方都沒有。”

　　我說的興起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堃鉞的腳步已然停下，手里的那顆栗子剝差不多了想要給他，回過頭時才看到他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著我，那雙好看的眼睛景象是蒙上了一層水霧。

　　“喂，你怎么不走了？”見他不動我只好回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沒什么。走吧。”堃鉞好生奇怪，不走的是他說要走的也是他，當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

　　堃鉞牽著我的手一直走在前面，我看不清楚他的臉只知道他的腳步很急促像是急于擺脫什么一般，我被他拽著另一只手里的紙袋子也被人群擠掉在地上任人踩踏成泥。

　　“我的栗子，我的栗子。”我拽著堃鉞的胳膊想讓他走得慢些卻沒想到我越是用力他走的步伐越是急促。“堃鉞，你瘋了。人那么多你若是撞上了他們可怎么好。”

　　他的腳步總算是停了下來，我與他停在一處巷子口，那巷子里一片漆黑偏遠少人倒是個干陰險勾當的好地方。

　　“你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發什么失心瘋。”我這話還未說完堃鉞猛的一把將我拉入懷里用力的抱著我，他的鼻息就那么噴在我的后脖頸處，因著今日是男裝束發，這后脖頸處并無發絲遮擋更添了酥癢。

　　“堃鉞，你清醒點。”我推開他揚起手打在他的臉上，這一巴掌用了我全身的力氣震得我手腕發麻。“婼兒，我真的好恨自己。我錯過了你一次，兩次，三次。每一次以為能夠和你重新開始卻都是錯過。為什么你的心里有了別人。”

　　堃鉞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抱著我。一雙好看的眼睛濕漉漉的水霧彌漫。看著他的眼睛我卻像是看到了另一張模糊的臉就那么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接近不過是為了你那顆心。””你以為你是誰？值得我如此費盡周折的去靠近。”

　　我驚恐的推開他蹲在地上死死的環抱住自己。“別碰我，你不要碰我。”堃鉞驚訝于我突然的害怕，突然的抗拒。他伸出手將我攬在懷里用力的抱緊，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腳冰冷如同浸泡在寒冬臘月的水里，那么寒冷刺骨不帶著絲毫的溫暖。

　　“婼兒，婼兒。”我看著他的眼睛就像是看到洪水猛獸一般想要躲開。堃鉞的身體如我一般顫抖的那么厲害。我險些忘了，這個月的蝕骨還未發作，果真是會挑好時候，趕著這七夕佳節發作。

　　痛入骨髓眼前一片猩紅我用力的咬住自己的手臂，依靠著那血腥氣強迫著自己保持清醒。“婼兒。”我聽不見堃鉞在說什么只能看到他一張一合的嘴唇和那張慌張的臉。我失去意識前喃喃自語只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

　　我多想也讓他來嘗嘗這個味道，終究在我心里，還是舍不得他。

　　堃鉞，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這一夜雖然不安穩但卻沒有往次那般痛苦難受，迷迷糊糊的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衣衫不整的和堃鉞躺在同一張床上。也由不得我腦子清不清醒的直接抬起腳狠狠的將他踹下了床。

　　“瘋了啊。”堃鉞還未睡醒就被我一腳踹到了床下也徹底的清醒過來見我擁著被子縮在床角一臉警惕的盯著他。“婼兒你怎么樣了？還難受么？”堃鉞一步跨上床想要靠近我連忙祭出紫玉簫頂在他的胸口。

　　“昨天晚上你和我……我們之間……”堃鉞看著我這一臉的警惕不自覺的低頭笑出了聲音。“你放心，我可沒有欺負你占你的便宜。昨晚你疼的厲害我只能在你身上施了法讓你安穩睡著，衣服是你睡著前自己折騰的，我什么都沒做啊。”

　　堃鉞信誓旦旦的模樣到也讓我不能在說什么，雖然并沒有說些什么，但多多少少對堃鉞還是多了幾分戒備。

　　“我怕你早上起來餓，特意讓店里準備了早飯給送過來。”我看著桌上放著的砂鍋還冒著熱氣一時語塞，沉默的繞開堃鉞下了床隨意的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后盛了兩碗粥，一碗自己慢吞吞的用勺子攪的沒有那么燙了推到了對面的空位置。

　　堃鉞看著我的動作一時間沒有理解是什么意思，我也沒有什么好氣的哼了一聲。“傻子，過來吃飯。”堃鉞總是讓我發自內心的覺得待他應該不同些。我給自己找過借口，一定是因為這六界之中唯有他能解開我身上的蝕骨，所以我待他格外不同。

　　“一會兒把這個吃了。”堃鉞取出一個瓷瓶放在我的面前后轉身離開，桌上的溫熱的粥已經沒有熱氣，我看著他這一套意味不明的動作一時間有些泄氣，這都什么和什么，好不容易攪涼的粥他這一口都不喝就走了？

　　果真是不懂得體諒兩個字怎么寫的榆木疙瘩。

　　等我收拾妥當了他才從外面回來，見桌上那個瓷瓶我并未動過不禁皺起了眉頭。“為什么不吃？”“我怕你下毒。”他聽了我這話手上動作一頓恢復常態后倒出了一枚藥丸遞給我。

　　“蝕骨的解藥。”他這話簡潔明了，我伸出手接過那枚藥丸放在桌上，一雙眼睛盯著桌上的藥丸又抬起頭看著堃鉞，他這脾氣陰晴不定的讓我難以捉摸。“當初讓你服下蝕骨只是為了逼迫亖馫與你接觸婚約，我想帶你離開。如今……我還是想彌補你。”

　　彌補？這話說的好生容易。上嘴唇下嘴唇一張一合就是補償。我拈著那枚藥丸仔細的看了看，“堃鉞，你和我提彌補，你不覺得很可笑么？”

　　堃鉞垂著頭回避著我的目光，我見他這幅模樣心口一滯無奈的嘆了口氣，“堃鉞，我不知道為什么對你我總是會無條件的諒解。你知不知道我總覺得自己很犯賤，無論你做了多么過分的事情我都會無條件的去體諒。我恨不起來你，或者說我心里是不想去恨你。”

　　堃鉞看著我一臉的詫異，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又低垂著眼睛沒有說話。“可是堃鉞啊，我不恨你但也絕不會原諒你對我做的一切。我不記得從前發生過什么也不想去追究你我之前的恩怨，但如今我記得的，我經歷的，我絕不會忘記，也不可能原諒。”

　　我不恨你，卻也不會輕易原諒。

　　“你來晚了一步，他已經走了。”我坐在桌前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酒，空酒壺東倒西歪的躺在桌上，屋子里的酒氣熏的蒼和皺起了眉頭，他看著我這幅萎靡不振的樣子聲音也提高了幾度。

　　“你這是要醉死自己么？”蒼和一邊說著一邊搶走我手里的酒壺扔在了地上砸得粉碎。“哪有，我還清醒的很呢。你看我還知道你是蒼和呢。”說話間我搖搖晃晃站起身，腳下一個不穩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蒼和也不去扶我只坐在凳子上看我這幅狼狽的模樣一言不發。掙扎著站起身看著他這幅模樣我倒是沒心沒肺的笑出了聲音。“你看你，沉著一張臉做什么？不過就是多喝了幾口酒，我又沒干什么殺人放火的勾當，何至于這般臉色。”

　　“蒼和，你知道么，我真的好想去恨堃鉞，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每次，每一次我想下定決心去恨他的時候我的心都會疼，像針扎一樣疼。我恨不了他，我能恨我爹，我能恨我后娘。我唯獨恨不了他。”

　　我跌坐在地上靠著桌子腿隨手撿起半壺酒一邊喝著一邊抹著眼淚。眼淚和灑出來的酒混在一起一時間分不清我哭究竟是因為酒濺進了眼睛還是因為我真的心疼難過。

　　“早知道今日你這般痛苦，我當初一定不會讓你認識堃鉞。萬般皆是命，但沒想到你這命這般辛苦。”蒼和是一向不信命運，和他喝酒談笑時他總說若是神仙也信命，那這神仙的命運該由誰來安排呢？

　　可如今，他卻感嘆出這句話。

　　我不了解他這話里的深意只感受著他撫摸著我頭發的手輕柔小心帶著輕顫，他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樣卻讓我忍不住的笑了出來。“蒼和，你有沒有喜歡過誰？有沒有怨恨過誰？不過也是，你這么好的神仙怎么會沒有神女仙子喜歡你呢。是我傻了。和我講講有沒有誰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

　　我趴在凳子上倒著空酒壺醉眼朦朧的看著蒼和，他只伸出手輕輕地摸著我的頭發嘆了口氣。“愛過恨過都是過眼煙云，何必記得。記得多了傷人傷己，忘卻了才是最好。”

　　“你說，就同我講講吧。”蒼和看我這般不愿輕言放棄的模樣只好輕咳了一聲道：“你若真想聽，我就給你講個故事吧，你可愿意聽聽？”平素最愛聽書的我連忙掃開了身邊的空酒壺拉著他和我一起坐在地上，有些醉意卻也不影響我聽書的心情。

　　我一只手托著下巴看著蒼和另一只手隨手翻著地上的空酒壺看看還有沒有剩的酒。“九重天上的神仙最為忌諱的便是與人界有過多的接觸。可是這九重天上雖然華麗卻也寂寞。所以有些神仙便偷偷去人界。”

　　“有些神仙打破了人神的界限與人相愛，那些神仙大多都被推下了滅神淵承受魂飛魄散難以輪回的苦難。神界的一位神君耐不住這九重天上的繁華寂寞，趁著一日神界大朝會偷偷的去了人界。神君貪戀人界繁華一時間忘了返回神界。”

　　我砸吧砸吧嘴有些迷迷糊糊的聽著，蒼和頓了頓見我一副犯困的模樣輕聲問道：“要不你好好睡，等哪天再給你講。”我連忙拽住他的衣袖搖了搖頭道：“你說你的，我沒有犯困。”蒼和拗不過我只好苦笑搖頭伸出手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神君初入人界不懂得人界的規矩，不知道什么是銀子。所以在人界吃了第一頓飯后無錢結賬就被酒樓老板扒了一身云錦抵債。他不敢在人界用法術害怕被神界的人發現自己的蹤跡只好忍著。也是他去人界的時間趕巧，趕上了人界的除夕夜。除夕晚上的街市都是沒有人的。神君凍的瑟瑟發抖之時一個好心的姑娘救了他，帶他回了自己的家中好生照顧著。”

　　“日子久了，他發現自己好像舍不得那個姑娘不愿返回神界。但又不敢違抗神界的律條只好偷偷往返神界和人界之間。后來那個姑娘有了身孕，神君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他喜歡的人有了他的孩子，難過的是他在神界已經娶妻生子，而且如果他神界知道自己在人界又有了一個妻子和孩子恐怕會引來禍端。可是沒想到還是被神界發現這樁丑聞。”

　　蒼和講到此處聲音也低沉了許多臉上帶著隱隱的痛楚，我看著他的模樣有些擔憂的道：“你若不想說那就不說了。我不想聽了。”蒼和低著頭看著我苦笑搖頭道：“我沒事。”他閉上眼睛片刻后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了常態，不再有絲毫的情緒起伏。

　　“神君在神界的正妃是神界數一數二的望族之后而且當時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妻族的施壓迫使他不得不親手將人界那個姑娘懷著的孩子打掉。為了保住那個姑娘的性命神君將她送到大荒山居住。誰曾想那個姑娘卻也是個烈性子，孩子沒有了自己也所托非人絕望之下從大荒山的懸崖上跳了下去。因著她是個凡人，大荒山懸崖峭壁摔下去粉身碎骨。神君無能為力救不了她只能將那姑娘就地埋葬后回了神界。”

　　我聽著這故事老套，不過就是人神相愛不得善終的老掉牙的故事，但我也聽得入神，繼續追問：“然后呢？”

　　蒼和盯著自己的手指發呆在我追問之下才嘆了口氣道：“后來他回了神界后又納了一個長生殿內掌燈的小仙娥作為自己的側妃。那位側妃因為受寵而被他的正妃嫉妒，在生下神君的次子之后不久便被推下了滅神淵。不過那個神君并未表現出任何的難過傷心，仿佛魂飛魄散的那個與他并無任何關系，只是長生殿內掌燈的一個普通的小仙娥。”

　　“不過他很寵愛那個庶子，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庶子的身上，沒想到正妃為了給自己的兒子鋪路除掉那塊絆腳石屢屢對那個庶子暗下殺手。那個庶子為了保護自己只好隱藏實力自我流放。神君不了解為什么這個庶子突然間變得庸庸碌碌每日渾渾噩噩，以至于對他失望將他放逐。”

　　這故事聽的我有些犯困強撐著自己聽到后面，只不過越往后聽我越犯困一雙眼睛也緩緩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