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朔來到咸陽的時候,第一時間便察覺到周圍魂力波動的變化,一股及其渾厚的壓力充斥整片天地,加重了所有魂力的質(zhì)量。這是一種玄妙的感覺,仿佛正常人的身體變重行動緩慢,魂師運行魂力變得吃力,而且越是修為精深的魂師愈發(fā)難以行動自如。
“這是……土?”
少年先是仰望清空,又仔細觀察腳下,最后眺望遠處的宮墻。看到秦嶺深處的火鳥時,他大概猜出,關中魂陣應有五個陣樞,對應五方神獸,作為關中中心的咸陽,陣樞自然是土系的麒麟。既然陣樞啟動,說明秦宮里的那位已經(jīng)得知朱雀隕落,以防有人在咸陽作亂。這種對魂力的鎮(zhèn)壓,讓咸陽范圍內(nèi)的魂師完全喪失戰(zhàn)斗力,無力抵抗,只能乖乖受制于人。
關中魂陣果然非同凡響。這是陳朔的感慨。對于魂師來說,簡直就是規(guī)則層面的鎮(zhèn)壓。
“所以,現(xiàn)在進皇宮應該沒人攔得住我們。”
少年這么說著,牽著高垣茉向阿房宮的方向走去。在后世,這座宏偉壯闊的宮闕可是被某人燒掉了,世間就此消失一大奇觀。如今既然來到這里,不走進阿房宮游覽一番未免太遺憾了。以前是沒能力也沒機會,現(xiàn)在暢通無阻了,為何不去?他看一眼身邊的沉默少女,一邊講述阿房宮被毀的故事,一邊邁步,在所有守衛(wèi)沒做出反應之前,通過了洞開的角門。
“那個項羽戲下分封之后,離開關中之前,放了一把火,燒了三百里……”
寂靜的太廟偏殿里,父子三人久久不語,元民將昏迷的元吉平放在地上,轉(zhuǎn)過身向父親叩拜,嬴淵神情沒落,眼神黯淡地不知看向何方。
“咳咳咳……”
無力地輕咳幾聲,秦皇望向一旁同樣跪伏在地的老宗正,甕聲甕氣說道。
“四伯,下詔。”
老人應諾,重新回到案前,換了一張嶄新的黃色紙箋。嬴淵稍微坐正,疲憊地看向跪伏在階下的兒子。
“奉天承運,大秦皇帝詔諭天下萬民:皇長子元成,患病不治,英年早薨,社稷不幸,舉國同殤。然國之儲君,天下之本,不可一日空廢。皇次子元民深肖朕躬,德行顯達,必能克承大業(yè),匡扶社稷。擢立為皇嗣,祭告天地神明,列祖列宗。欽此!”
嬴淵說完,長舒口氣,目不轉(zhuǎn)睛緊盯著兒子。元民渾身顫抖地低聲嗚咽,含淚再拜,不言一語。
原本,游遍占地甚廣的阿房宮至少需要幾天時間,可陳朔的游覽方式有些特殊,為了防止被侍衛(wèi)、內(nèi)宦、宮娥們發(fā)現(xiàn),他只能以極快速度草草游覽一番,沒能看到多少細節(jié),也不便深入宮闈,可即便如此,少年還是親身感受到這座宮城的廣大巍峨,對始皇帝的功業(yè)贊嘆不已。這里的始皇帝,更多的是后世歷史上的那位嬴政。
走過渭水上的咸陽橋,二人來到渭北的咸陽舊城,這里是自秦孝公遷都到秦二世改櫟陽為長安前的秦國政治、經(jīng)濟中心,即便今日也繁華依舊,畢竟咸陽宮與眾多宗室親貴的府邸都在此處,坊間人氣鼎沸熱鬧非凡,皇太子薨世的消息尚未公布,民間依舊照常的熱鬧。況且,即便因國喪而禁止一切娛樂活動與商業(yè)行為,粗曠熱血的秦人只會更加慷慨激昂地游行請愿,排著長隊參軍入伍,投身戰(zhàn)爭積功晉爵。
進入氛圍更加陰森的咸陽宮,陳朔立即興趣索然,這里比阿房宮差遠了,完全沒有游覽的興致。正欲準備回家,二人發(fā)現(xiàn)一處被無數(shù)禁衛(wèi)重重封鎖的院落,互望一眼悄然接近。
老宗正將詔書復述一遍,嬴淵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塊黃色玉佩。
“四伯,請您召集宗室親軍,以朕的名義,逮捕九州殿所有供奉及執(zhí)事,關進暗獄,交給牢里的蒙辰審訊。不要釋放蒙辰,審訊期間他依然是罪人。”
老宗正恭敬接過玉佩,領命而去,可就在他走到大殿偏門準備抬手開門時,忽然僵在原地,紋絲不動。嬴淵還未察覺到異常,就聽見一個沉重中稍顯戲謔的聲音從房梁上傳來。
“哦,那個就是秦皇三十八世?用我們那里話叫秦三八。”
高垣茉眼睛微彎,看得陳朔都呆住了,這比他家鏡心妹子還要妖孽。
在場諸人都是心中一凜,嬴淵與元民同時抬頭,看到粗大的漆黑橫梁上并排坐著一對少年男女。少年一臉輕松,顯得極為隨意,少女面無表情,似乎對所有事毫不在意。然而他們這樣的表情看在秦皇父子眼中,簡直不可思議。
“大膽……”
“那個就是老二?比畫像上帥多了,有點像華仔,鷹鉤鼻,有味道。”
陳朔指指點點,毫無對上位者的敬畏之心,說話時眼角掛著明顯的嘲諷。
“爾等何人,竟然擅闖宮禁!”
“躺地上那個就是老三,不會吧,這么遜,虧我還打算讓他當皇帝來著。”
元民已經(jīng)怒不可遏,可他此刻手無寸鐵,只好向殿外呼叫,可是毫無反應。
“聒噪!”
陳朔話音剛起,高垣茉手腕一抖,元民再也發(fā)不出聲,與那位老宗正一般,定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嬴淵雖然有些意外卻并沒有失去冷靜,甚至更加氣勢十足,他沉聲說道。
“兩位應該是山中老人的親傳弟子吧。”
陳朔招手,很隨意地開口。
“我們只是路過,沒想到碰見你們了,沒辦法,你們不走運。”
這話倒是一點不假,他倆的確只是參觀咸陽宮正巧路過,實際上,去阿房宮轉(zhuǎn)一圈也是少年臨時起意,原本以咸陽的守衛(wèi)程度他很難如此閑庭信步,可是現(xiàn)在魂師們都廢柴了,再沒人能跟上他的速度,所以秦皇真的很不走運。
嬴淵冷笑一聲,他不明白自己哪里不走運了,如今麒麟陣樞已經(jīng)啟動,整個咸陽都在他一人控制之下,只需一個念頭,這兩人頃刻間便會命喪麒麟爪下。所以秦皇沒有驚慌失措,而是更加盛氣凌人。
“鷲巢對我大秦圖謀不軌,行刺太子,挑唆皇子爭位。看來山中老人志不在小。”
陳朔有些意外地看著嬴淵,又看向身側的高垣茉。
“你暴露了,誰出賣的啊?”
少女真是有些無語,根本不明白少年在做什么,哪來這么多廢話,于是沉默以對。看到她這樣,陳朔立即解釋道。
“你要理解我,一個小人物生平第一次跟皇帝說話,小虛榮心爆棚也是很正常的吧。放心,馬上就好了。”
解釋完,少年再次看向老態(tài)畢現(xiàn)卻威嚴不減的秦皇。只是這次故作高高在上之態(tài),令嬴淵露出鄙視的微笑。
“山中老人想做的事,不是你可以理解的,我們的目的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庸俗。你這個國家呢,我們沒興趣,我們想做的是消除‘魂師’這個東西。”
看到嬴淵第一時間表露出來的驚詫與質(zhì)疑,陳朔滿意地點頭,不再注意那個小老頭接下來的表情、眼神、動作乃至言語,他那點可笑的虛榮心已被滿足,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教會高垣茉怎么干掉那只從本質(zhì)上說和朱雀完全一樣的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