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空間驟然收縮,狂暴的時空漩渦被壓縮成一個點,金發(fā)騎士完全消失,他已被時空之力徹底化為虛無。直到最后一刻,吉爾依舊面帶微笑,看著躺在地上遍體鱗傷的大個子,只是那滴眼淚沒能落下,想說的話來不及出口。
當崩解的空間里只剩下那一道細小的裂痕,來自深淵的黑暗在陳曦腦海中發(fā)出一聲不甘的咆哮,最終消弭于無形。
風吹草低,水波蕩漾,魚翔淺底,鳥雀高飛,一片生機盎然。河對岸,牧民們趕著羊群回圈,一陣幸福的騷亂。碧藍的天空中飛過兩只蒼鷹,它們時不時交換飛行軌跡,顯得極為親昵。
陳曦看著河對岸的帳篷出神,她仿佛在那些牧民當中找到了宇文適,哥哥,嫂子,還有自己,這般平淡無奇,如此祥和寧靜。溫柔在女孩臉上稍縱即逝,她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向馬車。
“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吧?”
馬車行走在柔軟卻顛簸的草地上,劉瞳忽然開口,陳曦遲疑片刻,輕輕點頭。
“為了讓更多的人過上平靜的生活,我們更應該努力。”
劉瞳沒有接話,沉默片刻后說道。
“我想夫君了,這就分別了吧。”
林鏡心連忙坐起來,看向劉瞳,欲言又止,眼睛無法視物,卻準確抓住林鏡心的手,劉瞳繼續(xù)說道。
“一起去。”
“嗯。”
林鏡心帶著哭腔,她不知如何感激劉瞳。陳曦眼中掠過一抹寂寥,語氣平淡地開口。
“我送你們翻越世界屋脊。”
不等劉瞳接受或者拒絕,馬車外的世界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無垠的草原迅速向后掠去,連綿起伏的群山自腳下經(jīng)過,幾條大河奔流不息,從高原到峽谷,再踏上更高的雪峰,荒涼大地上零星點綴著如鏡的湖泊,蒼白雪山間深藍的河流縱橫交錯。當視野完全被潔白占據(jù),天地之間只剩下冰封世界,死寂當中只感到無盡滄桑悲涼。
在這段旅程中,陳曦靜心凝神,將所有魂力融入自身感悟的時空規(guī)則當中,將曾經(jīng)許下的心愿注入魂念,仿效上次對眾多魂師刻印魂紋的方式,把這股意念連同一直以來的感悟心得送到她所選擇的魂師體內,在靈魂深處留下一道印記。
劉瞳忽然渾身一震,灰白的雙眼似乎有一瞬間射出異彩,隨即恢復原狀,她震驚地面向陳曦,想要開口說話卻最終沒有開口。
林鏡心心頭一顫,用力揪住前襟,過了很久終于平靜下來,看向此時面色蒼白陷入極度虛弱之中的陳曦,連忙過去扶住她,讓癱軟的女孩靠在自己身上,復雜的目光在她與劉瞳之間徘徊。
“姐姐,這……”
一句話沒說出口,林鏡心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捂住嘴,卻止不住抽泣。
“她……也太苦了……”
劉瞳也是黯然神傷,輕嘆一聲。
“朔,也很苦。”
正在布置魂陣的黑小子曹文彬動作一頓,之前刻好的大片魂紋嘩啦啦一陣崩裂,一整天的努力化為烏有。
“老五,你怎么了……”
曹安民很不滿地皺眉,可是相對于責怪,他更擔心弟弟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曹威遠和曹定邦也看過來,只有最沉穩(wěn)的老二曹濟世還在努力挽回損失。
曹文彬先是皺眉,然后表情痛苦,接著有些欣喜,又面露擔憂之色,這樣變化了好幾次,曹安民還以為弟弟中邪了,準備喊一嗓子嚇嚇他。
“原來是這樣!”
曹文彬忽然站起,向前走了幾步,又停在原處,回頭痛苦地看著四個哥哥。他看到大哥的頭發(fā)胡子已經(jīng)有些花白了,二哥也已經(jīng)兩鬢如霜,三哥顯得很是疲憊,四哥最近越來越瘦。想起這些年,他們兄弟五人同舟共濟,克服種種困難,一點點積蓄實力,在這亂世占據(jù)一席之地,地盤越來越大,他們兄弟感情越來越好,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好回憶。
曹文彬看到哥哥們都看著他,有些不忍,終于在被連續(xù)問道有什么心事可以一起解決之后,他下定決心。
“大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平日里大咧咧的四哥沒有插口,老五繼續(xù)說下去。
“這是一件關乎大義的事。上次那位圣賢發(fā)出的邀請我沒有回應,這次知道了詳情,我必須去了。”
曹威遠鄭重點頭。
“那你就去。解決不了的事,跟大哥說。”
曹文彬長揖及地,向四位兄長一一告別,最后灑淚而去,只有他自己清楚,這次去了也許很難再見到幾位哥哥。他不想說具體要做什么,也不想讓兄弟們擔心。他雖然年齡不大,卻有自己的驕傲。一個人能背負的使命,絕對不去依靠他人。
看著最小的弟弟遠去的背影,四個人默然無語。良久之后,曹安民忽然說道。
“老五,不會是去找哪家小娘子私奔吧?”
無聲,然后哄堂大笑,老三曹定邦搖頭。
“說不定是劉家的哪個姑娘,他不敢明說。”
曹威遠慎重點頭。
“嗯,老五果然有我當年風范,先過去把人給辦了,帶回來就是咱曹家人!”
洛陽王宮,周王寢宮偏殿,劉牧毫無王者形象地靠在睡榻上摳腳,眉飛色舞地說道。
“真的假的,你做夢呢吧,就你那一瓶不滿的本事還能受到圣賢感召!你不會是想當太子想瘋了吧!”
同樣大咧咧坐在臺階上的劉愈一臉愁容,很無奈地說道。
“爹,親爹,我什么德行您還不知道?要不是這件事拒絕不了,我才懶得去呢。”
“兔崽子!”
劉牧一腳踹在劉愈后腦勺上,接著又長嘆一聲。
“唉,我那個女婿不是一般人,他妹子更不是一般人,瞳兒也跟著不一般了,現(xiàn)在連你也要雞犬升天。你說,是不是天命在吾家呀?”
劉愈揉著后腦勺,皺眉說道。
“本來沒天命,命在自己手。爹,兒子這回去了,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但這回,我干的絕對是大事,陳曦……圣賢既然選中了我,說明我有可取之處,說不定等我凱旋歸來,咱大周又要多一位大魂師了。”
這次劉牧沒踢兒子腦袋,而是語重心長地說道。
“當父母的,只希望兒女平安、快樂,什么大魂師,你啊……行了,既然圣賢都選你了,去跟你祖母、母親告?zhèn)€別,就說出去游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