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安見她這么輕車熟路地坐下,默默地走進廚房,倒了一杯熱水給她。
誰能想到,她會跟許夫人這么面對面坐著,沒有硝煙戰(zhàn)火,只有如眼前這杯白開水一樣的平淡。
女人捧起蘇童安遞給她的水杯,絲毫沒有那種有錢人的做作,反倒是像一位久別重逢的長輩,不算熱絡(luò),卻也不生疏地抿了一口杯中茶,淡笑著問她:
“你就住這里?”
蘇童安斜靠在沙發(fā)上,冷著臉看著對面正在細細品茶的女人,心道自己真的是中邪了才會把這個女人放進來,甚至還給她倒了茶。
這是不是之前小夢經(jīng)常說的,什么下降頭了?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嘴上卻依舊毒辣,看起來絲毫沒有被影響的樣子。
“與你無關(guān),如果你說不出什么來證明你自己,我不保證不會對你做什么。”
蘇童安身子往前傾,手中轉(zhuǎn)著把匕首,短發(fā)下的眼神薄涼而堅定。
她雖然這么說著,內(nèi)心卻沒有口頭上那么冷,只是一般人見了,至少會畏懼。
可對面的女人卻不,她像是看穿了蘇童安內(nèi)心的搖擺,又或者是上位者本來就有的自信與高傲,她輕飄飄地回應(yīng)道:
“好,我都告訴你,不過有個條件。”
“什么?”
蘇童安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專注地看著女人那張精心保養(yǎng)的臉,還真是看不出年齡,而且長得十分沒有攻擊性,看著與傳聞中截然不同。
如果是偽裝,那么她必然是個中高手,就連她一個懷揣著仇恨而來的人,都對她抱有三分忌憚,又或者說,三分猜測。
一見到面,她就輸了這三分。
自己一定是被她的這張臉蠱惑了。
“請我吃晚飯。”
女人放下杯子,用手指擦過那一點點口紅的印記。
這么快就說出口的條件,必然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她早就這么打算了,也許從站在蘇童安家樓下開始,她就是這么想的。
蘇童安手中的匕首落在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
她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女人拿出手帕擦了擦唇角:
“你不說,我就當你同意了,關(guān)于許忘的事,我會告訴你,不過要等晚飯之后。”
蘇童安現(xiàn)在開始想,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許夫人嗎?
也許只是乍一看比較像而已,說不定她只是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她在找許夫人的消息,從而冒出來混吃混喝的騙子。
這么一想之后,感覺眼前這個人越發(fā)可疑了起來。
“你,真的是許夫人?”
蘇童安問道。
她為什么第一眼看到這個女人,就覺得她是許夫人呢?
好像腦海里曾經(jīng)見過這個女人一樣,腦海里跳出來的第一句話,是她都沒怎么變呢。
可是這些日子盡管她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許家附近,她也沒有見到過這位許夫人。
這是為什么呢?
女人將頭發(fā)撥至耳后,她的眼角處有一塊小小的疤痕,是刀傷。
“現(xiàn)在才問這個問題,安肅,你是真的蠢還是假的蠢?”
她看了眼窗外,冬天天黑的很早,如今外面已經(jīng)是黑蒙蒙的一片。
“天色不早了,走吧,請我吃飯。”
蘇童安正打算發(fā)作,她已經(jīng)站起身來,環(huán)顧了一圈,拎著包走到了門口。
“還不走?”
蘇童安從旁邊扯過一件黑色大衣穿上,大步跟上,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女人已經(jīng)走到樓梯盡頭了。
總覺得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蘇童安腦海中劃過一切片段,她拍了拍腦袋,讓自己冷靜下來。
等她大步追上的時候,許家的車已經(jīng)等在了門口。
蘇童安被綁過兩次,對于許佳的車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女人見她遲疑地站在門口,一臉警惕的模樣,了然于心地對著一旁的司機說道:
“下車。”
那位保鏢看著門口抱胸站著的蘇童安,動作有些遲疑:
“可是,二少爺吩咐了......”
女人沒有說第二遍,只是轉(zhuǎn)過臉看著那個保鏢。
蘇童安在她的背后,所以并不能看見她的表情,她能看見的,就只有那個保鏢手忙腳亂地解開了安全帶,下了車。
“你來開。”
女人從車內(nèi)將鑰匙丟給了蘇童安。
蘇童安滿腹疑問,她上了車:
“去哪?”
女人似乎一直在打量蘇童安:
”你請我吃飯,自然是你說了算。”
蘇童安只覺得額頭上的青筋一直突突突地跳,但是看著女人那張臉,又覺得應(yīng)該再忍一忍。
畢竟她也算是給了自己最大的信任。
她驅(qū)車去了市中心,她經(jīng)常吃的一家店。
不算豪華,也不窮酸。
一路上,許夫人都很安靜,蘇童安習(xí)慣性地跟在別人身后半步,在外人看來,她就像是許夫人的貼身保鏢一般。
蘇童安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從這個位置往下,可以看到小夢的貓咖,這是她最近最愛來的地方。
許夫人坐下之后,就將菜單交給她:
“點菜。”
“不是我請你吃?你點就好了。”
蘇童安硬邦邦地回應(yīng),她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
她是如果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兇手,完全不用做到這一步。
像這樣,二人面對面坐著,甚至還要一起吃飯。
“不想聽了?”
女人嘴上掛著笑,等著她回答。
蘇童安妥協(xié),她隨便點了幾道平日里唱著還不錯的菜。
這家店的上菜速度很快,蘇童安點完沒多久,菜就上來了。
許夫人每樣菜吃了一小口之后,就不再動筷。
蘇童安倒是因為累了一天,吃了不少。
“許忘當初離開,是因為懷孕。”
蘇童安原本有些心不在焉,她忽然開腔,讓她差點一口水喝進了氣管。
她忍著沒咳出來,漲紅了臉小聲咳了幾下。
好不容易撫平了喉嚨里那股癢意,她舒了一口氣,對面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等她恢復(fù)平靜。
“這我已經(jīng)知道了。”
“孩子是許家的。”
一聲驚雷。
她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可能。”
她下意識地反駁。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告訴你我知道的。許忘懷孕之后,孩子自然是不被允許留下的,她卻偷偷生下來,藏在許家的別苑,直到后來東窗事發(fā),她再也留不下去,才背井離鄉(xiāng)地逃走。”
“不可能!”
比起蘇童安的震驚,女人一直十分平靜,好像這件事與她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這才是開始,安肅。”
女人冷靜地看著她,呵斥了一聲,卻不算嚴厲:
“你別忘了,孩子是許家的,許家怎么會趕盡殺絕?在我看來,這不過是你那個沒用的媽自導(dǎo)自演的鬧劇罷了,至于目的,大概就是你現(xiàn)在這樣。”
親人反目成仇,蘇童安恨透了許家。
這就是許忘的目的?
蘇童安不敢細想,她停下筷子,臉色一下子冷下來:
“看來我們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她起身走人,動作沒有一刻的停頓。
女人沒有挽留,也沒有跟著離開,只是獨自一人在窗前坐了許久,長發(fā)擋住了她的面容,遠遠地看著,只覺得她身上籠罩著一層名為悲傷的霧氣。
蘇童安走出大樓,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又下起了雨。
“安肅!”
有人喊她,她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見阿守站在路的另一頭向著她招手。
他連跑帶跳走進之后,收起傘甩了甩,大把的水瞬間讓屋檐下濕了一片。
“你怎么在這里?”
“我聽說夫人出門了就一直跟著了,沒想到她居然是去找你!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
蘇童安有些心不在焉,腦子里一直回蕩著剛才許夫人的話。
許忘是什么樣的人,你再清楚不過。
那位夫人這么對她說。
是啊,許忘是什么樣的人?
她被阿守拉著走進了旁邊一家咖啡廳,他塞了一杯熱乎的咖啡在她手里。
“你上次那個手機號已經(jīng)被注銷了,我查了好久,都沒有線索,抱歉啊!”
阿守咋咋呼呼地道歉,蘇童安搖頭:“那個不重要了。”
“我還會繼續(xù)查的,你就交給我吧!”他喝了一口咖啡,忽然皺眉:“咖啡好苦,我去買甜點,在這里等我啊!”
蘇童安胡亂點了點頭,端坐在原地,腦海里整理著最近發(fā)現(xiàn)的線索。
將自己代入許家之后,她得到了可怕的結(jié)果。
蘇童安抱著咖啡的手抖了抖,滾燙的咖啡溢出來,落在她的手背上,一瞬間的疼痛讓她清醒過來。
她皺眉,放下了杯子,正準備起身去拿紙巾,就看見他拿著一個巨大的盒子跑了進來。
“這是?”
“蛋糕啊!”
“誰生日?”
蘇童安頓了頓,恍然想起來,今天好像是自己生日,但是阿守不該知道,他調(diào)查自己?
她的疑問還沒說出口,阿守已經(jīng)搶先說道:
“沒有啊,只是咖啡太苦了,想吃點甜的,坐下一起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