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棟繼續道：“既然齒輪廠已經研制出了變速套件，我們自行車廠自然也要動起來。這上縣里和市里去跑資金和政策的事情，就交給我們辦吧。”

　　既然林棟的態度滿足了高富強的要求，兩個廠長的談話也就熱絡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高富強將身體靠向了林棟，小聲說：“我想給龍飛那小的一筆錢。”

　　“多少？”，林棟并不是很在意。

　　車子都是龍飛弄出來的，給點兒錢，很正常。

　　“五萬！”

　　嘶，林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五萬塊錢，在現在來說已經是筆巨資了。

　　要知道，滬海郊區此時的一套商品房，不過區區三萬元！

　　可以想見，這五萬元，在1993年，是多么值錢！

　　“你想讓我跟你一起去跟縣里說？”

　　林棟很快猜出了對方的意圖。

　　高富強緩緩地點了點頭。

　　林棟心想，果然如此。

　　這個時候，政府對效益好的國企，并不吝惜追加投資。

　　有了變速自行車這么好的產品，無論是齒輪廠，還是自行車廠，到縣里尋求幫助，貸出個百八十萬，根本不是問題。

　　但給個人這么多錢，可就是大問題了。

　　所以高富強才會希望與林棟達成共識，一起去說服縣里的主要領導。

　　“龍飛只是一個初中生。哪怕他技術再牛，你們廠私下里給他個幾千塊錢，也就可以了。”

　　“一說要給五萬，老高，你有些太冒險了。”

　　林棟想了想，小聲勸道。

　　兩人畢竟都是國企的領導，很多事情，還是要注意。

　　見到林棟拒絕，高富強有些失望。

　　他搖了搖頭說：“龍飛雖然歲數不大，但技術絕對厲害。這次能把山地車做出來，主要是靠了他。”

　　說完后，高富強見林棟還是不以為然，繼續勸道：“你不要認為龍飛年紀小，你如果看過萬縣長公子的那輛山地車，就知道有多好了。”

　　“尤其是他設計的21速的變速套件，連章老和衛老都是贊不絕口。”

　　“老林，你想想，如果咱們花錢去買這些技術，要花多少錢？還有，你認為，咱們有錢就能買得到這么好的技術嗎？”

　　見到高富強仍舊堅持，林棟無奈地點頭說：“照你所說，龍飛的確值得這筆獎金。”

　　“可你也要想一想，給個人發五萬塊錢獎金，一旦讓人說是借機貪污，可會影響咱們的前途。值得嗎？”

　　說到這里，他見到高富強還想說話，趕忙攔擋：“龍飛的情況，我也從側面了解了一些。”

　　“他爸是上馬鎮派出所的副所長，撐死了也就是個股級領導。如果沒有縣里主要領導的支持，嘿嘿，就是你把這筆錢申請下來，也給不了龍飛。所以，何苦呢？”

　　雖然林棟的話，似乎有些看不起龍飛他們家，但說的也是實情。

　　國企因為體制問題，好會受到政府的嚴密監管。所以在靈活性上，的確不如私企。

　　高富強聽到這里，頹廢地坐回了沙發上。

　　他無奈地說：“要生產自行車，我們要更新設備，繪制新的圖紙，還要做各種實驗，對材料和工藝進行進一步優化。”

　　林棟聽著不斷點頭。

　　雖然龍飛提供了整套圖紙，還帶著齒輪廠的技術人員做了一遍。

　　但要實現量產，特別是保證量產的產品質量，工業也是非常艱巨的。

　　工業就是這樣，投入大，建設周期長。

　　“可這跟龍飛有什么關系？”

　　林棟有些疑惑。

　　齒輪廠都把山地車做出來了，龍飛最大的價值已經發揮完畢。

　　林棟覺得，一個小孩子，給個大幾千塊錢，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了。

　　高富強為什么一再堅持要發龍飛巨額勞務費呢？

　　高富強聽到此處，立刻坐直了身體。

　　“當然關系大了。”

　　他見林棟一臉差異，才想起來很多事情，林廠長并不了解。

　　他小聲說：“你知道我們廠里面的那些老機床嗎？”

　　林棟點點頭說：“知道，雖然舊了點，但底子還不錯。”

　　齒輪廠的情況，其實和自行車廠的情況差不多，大家是半斤八兩，都是老機床當家。

　　高富強露出了一絲笑容，得意道：“那是以前，現在，我們廠里的機床升級了，就是比膠東新生產的機器，也要好上一些。”

　　“怎么做到的？”

　　林棟一下子來了興趣。

　　不要怪林廠長失態，實在是機床對工廠來說，太重要了。

　　作為最重要的生產工具，機床的精度直接決定了產品的質量。

　　而且，越好的機床，價格越高，對兩家工廠來說，都是巨大的負擔。

　　可現在，齒輪廠顯然有了升級機床的省錢方法，等于是白撿了一個金娃娃，怎么能不讓林大廠長眼紅。

　　“嘿嘿，那都是龍飛幫忙升級的。”

　　“我跟你說，章老他們測試過，升級后的機床，比膠東新生產的機床，精度還高。”

　　高富強滿臉得意。

　　“老高，你別跟我開玩笑。”

　　林棟根本就不相信。

　　“切，你以為變速器套件怎么做出來的？沒有高精度機床，我們廠能拿紙糊出來？”

　　高富強眼中滿是鄙夷。

　　“那小子真這么牛？”

　　林棟有些動搖了。

　　“就這么牛，甚至比我說的還牛。”

　　高富強回答得斬釘截鐵。

　　這次，林棟徹底不說話了。

　　一個能升級生產線的龍飛，與一個只能造出變速自行車的龍飛，對企業來說，他們的價值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林棟能跑貸款是不假，但也不可能拿到大面積升級生產設備的費用。

　　哪怕有龍飛提供的幾款新車，可偌大的自行車廠，總不能依靠幾款新車過活吧。

　　他們還是要繼續研發新的產品，制作新的模具，添加新的設備，這一切，可都需要錢。

　　如果真像高富強所說，龍飛能幫忙把老機床都給升級了，省下的資金，可就能極大緩解林棟的壓力。

　　要知道，一臺普通的車窗，在如今，起碼要幾萬元。

　　精度稍微強一些的，那就要上十萬了！

　　但很快，林棟又想到了官場上的一系列規矩。

　　他苦笑道：“即便龍飛再神奇，可我們也沒有辦法給一個孩子好幾萬。”

　　“別說縣里，估計就是廠里，這思想工作也很難做通啊。”

　　見到林棟還是拒絕了，高富強徹底閉上了嘴。

　　沒有自行車廠對自己鼎力支持，高富強哪怕再努力，也很難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