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在崇禎面前大夸方正化，其目的很明顯，那便是給其貼上太子東宮的標簽。

　　按說貼上慈慶宮的標簽，這是很高的榮譽，在崇禎朝沒有任何國本之爭的情況下，一般人那都是爭著去的。

　　沒有國本之爭，只要太子不早夭，將來登基為新皇之后，便是從龍之臣，這可算是仕途最為捷徑之路了。

　　然而方正化卻不能去，因為他若是去了慈慶宮，秉筆太監和監督太監之位就得撤。

　　試想哪朝哪代有見過太子儲官坐上前朝重要職位的例子？

　　避嫌、韜光養晦，才是東宮之人，包括太子本人在內最好的選擇。

　　崇禎雖然暴戾，雖然剛愎自用，但卻是絕頂聰明之人，他聽聞太子話里話外，已有讓方正化到慈慶宮留守任職之意。

　　若是其他普通太監，或者即便是王之心、齊本正這些人，崇禎都是可以給太子的，因為還可以提拔其他人上來頂替。

　　唯有方正化，卻是不可頂替之人。

　　崇禎解釋道：“朕讓方正化做慈慶宮侍讀，只是給他一個到端敬殿讀書的名分。朝廷之中，還有諸多事情需要他去辦。”

　　朱慈烺聽聞之后，這才知道方正化這侍讀身份原來只是掛個名，不由有些失望起來，但他嘴上還是說道：“他能與兒臣一同進學，兒臣與其在學堂之中相處日久，定也能增益不少。”

　　“去坤寧宮吧，把你今日所做的詩念給你母后聽聽。”崇禎見太子識得大體，欣慰點頭，繼續拿起奏章批閱，沒了繼續說話的意思。

　　王承恩此時剛冒出來的計劃便落了空，心中老大不爽，不由感嘆：方正化到底是不可小覷呀！

　　他從乾清宮外夜里執事小宦官到御馬監監督太監，再到司禮監秉筆太監，如今還掛了東宮太子侍讀之名，這一連串的升遷、兼任，竟然在八個月內完成，這其中的任意一步，那可都是宮中大部分人究其一生也無法完成的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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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正化雖然轉校，但依然按著原本計劃，在端敬殿讀書兩日，然后再到文書房處理政事一日。

　　端敬殿讀書不比內書堂，他倒也規規矩矩，沒再出什么幺蛾子。

　　文書房秉筆，他總能提出些耳目一新的意見來，惹得眾人或驚奇默然，或嗤之以鼻。

　　時光匆匆，轉眼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中秋節在明朝是非常濃重的節日，比之歷朝歷代都要濃重。

　　因為當年太祖皇帝朱元璋便是在這一日起兵，并將聯絡書信藏于月餅之中相互饋贈，從而躲過元兵的搜藏。

　　所以明代對中秋這個節日，除了團圓之意外，還另外有著一份特殊感情。

　　當日，崇禎在祭過宗廟，祭過月壇之后，在御花園安排了一場賞月活動，方正化意外在被邀請之列。

　　方正化很意外，因為司禮監里除了王承恩這個大內總管，其他三人王之心、齊本正、崔琳皆未得此殊榮。

　　酒過三巡之后，崇禎面色紅潤，三分微醉，看著天上一輪皓月，道：“朕感覺今年中秋這月似乎比往年的要更明更亮些，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抬頭望去，并沒有感覺到與往年有何不同。

　　周皇后嘴角一笑，道：“可不是，往年之月雖然也美，但在其周圍總是夾雜著些烏云，影響了亮色。”

　　周皇后這話其實是一語雙關之言。

　　她拿烏云暗喻過去幾年戰事不如意，崇禎終日愁眉苦臉，看再美的東西那都是瞧不出好來的。

　　今年雖然也是戰事不斷，但卻是得了一場大勝，斬殺了殺不死的小強張獻忠。

　　崇禎自然能聽出言下之意，對著周皇后微微一笑，然后再對眾人道：“如此良辰美景，當賦詩才能盡興，太子先來。”

　　朱慈烺恭敬起身，雖然有些突然，但很快也作了一手詠月的詩來。

　　崇禎點頭稱贊，又命長平公主這一輩的人一一作詩。

　　待眾皇子、公主皆作完詩后，崇禎掃了方正化一眼，道：“方正化，你也作一首來。”

　　方正化此時坐在筵席末位，正津津有味的吃著大閘蟹、御用糕點等，根本未聽見眾人都說了些啥，也沒聽清崇禎讓他作詩。

　　他心中正感嘆著：這御廚做的就是比大鍋飯好吃！趕緊吃，趕緊吃，吃了這次不知何時才能再吃一次這人間極品。

　　方正化平日上學之時，當然不可能和皇子、公主們共餐，他是和其他伴讀、侍讀一起吃飯；在御馬監時也不會自己做飯，也是令小太監去大廚房打來。所以他雖身在皇宮，卻根本未吃過御廚所制佳肴。

　　崇禎見方正化一副惡狗搶屎的模樣，不由有些好笑。

　　王承恩在旁出言傳話道：“方正化，陛下讓你作詩。”

　　這一聲擴音比崇禎的嗓門可大多了，語氣也多了凌厲之色。

　　方正化這才聽見，趕緊站了起來，問道：“什么？什么作詩？”

　　王承恩翻著白眼，卻見崇禎并未有責罰方正化的意思，只得重復道：“陛下讓你作詩一首關于中秋佳節的詩。”

　　方正化聽聞之后，愣在當場，心道：我靠，吃飯就吃飯嘛，又作哪門子的詩？而且還是命題作文，老子一時半會兒到哪兒抄去？

　　他想了半響，最終也沒想出一首清代以后關于中秋的詩來，只得道：“陛下，奴才不會。”

　　崇禎卻是不依，道：“前些日你作那兩句便很不錯，豈能說不會？”

　　方正化此時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沒事抄別人的詩裝逼干什么？當日怎么就沒想到今天這樣的后果！

　　既然賴不掉，那還是得抄。

　　方正化再次努力回想，最后終是沒有想起什么詩，而是想到前世鎮政府在公路上拉的橫幅，或許也能算詩湊數。

　　“景是家鄉美，月是故鄉明。”方正化不確定的念道。

　　崇禎聽著這兩句，道：“此兩句雖然有抄襲杜甫《月夜憶舍弟》里的句子，但也還說的過去，后面兩句呢？”

　　方正化哪里知道后面兩句，鎮政府鼓勵外出務工人員回鄉置業買房的橫幅上就只有這兩句！

　　“沒了，只有兩句。”方正化攤著手，想同上次一樣過關。

　　哪知崇禎卻沒有學堂里的先生那般好糊弄，認真道：“必須把這首詩作完，不能每次都只有兩句。”

　　方正化這回是真沒轍了，努力搜刮腦中，良久才編道：“家鄉景再美……，有韃子也不行！”

　　此后兩句一出，滿座皆驚，正喝著酒的崇禎把滿口的酒水都噴到了王德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