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在表妹家呆了一天,看完一本28萬字的靈異小說。由于注意力太過集中,書中的情節直到臨睡前還揮之不去,而我除了害怕,竟有些掛念里面的男主角——一個善良癡情、神秘慧黠的鬼魂。看書的時候我就覺得,K和他有點像。
自從寒假回到天津,我和K已有幾天沒聯系,也不知道他回福建了沒有。晚上十一點多,我知道K肯定還沒睡,便躺在床上給他發了條短信。原來他真打算一個人留在北京過年,那時的我覺得沒有比獨自在異鄉過年更空虛寂寞冷的事了,便鼓勵他像男人一樣把各種滋味扛住。而他卻說,那是俗套的擔子,他不會因為自己是男人而放棄懦弱的權利。和我當時的媚俗相比,K這個卓爾不群的回答著實令我刮目相看。
我的寒暑假向來是在馬不停蹄的小聚中度過,白天見到死黨們難免聊起N,晚上便準能看見他在我的夢里神出鬼沒。我想我大概已經把這個人刻在生命里了,現在抹不去也擦不掉。K說我現在不開心。以前說話快人快語,讓人聽著舒坦;這些天語氣沉靜,讓人覺得哀傷。他說他感覺我的心在哭,然后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含糊而過。總不能實話告訴他,我晚上夢著N,清醒的時候覺得你也不錯吧?
2006年2月10日那篇日記,我至今記憶猶新,因為那天完全是一個為我量身定做的黑色星期五。那天一早,我和幾個大學同學約好去火車站買返校的車票,等了很久大家才到齊,但車票卻沒買到。從長計議后,我和一個同學臨時決定去逛街,結果在人山人海的濱江道上,我的錢包被偷了。可能是哪位神仙拿我開涮,見我即使丟了錢包還能和同學有說有笑,便又放了個大招。當時我挽著同學邊走邊聊,無意中瞥見逆向而來的人群中,有人戴著一個非常扎眼的白色眼鏡框。那人雙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左胳膊被身邊的女生親密地挽著。雖然滿大街都是這樣的情侶,可我看到他們卻感到雪后的陽光格外刺眼。沒有人忍心告訴我N已經有了女朋友,這本是與我無關的事情,可為什么要通過如此戲劇化的形式讓我自己發現呢?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就看見他們在我面前幸福地走過,剛剛破了財的我簡直沒有一點點防備。那位神仙得逞了,我瞬間全身無力,不想說話也不想笑。
回到家,媽媽責怪我粗心大意丟了錢包,巨大的壓抑讓我連叛逆的力氣都沒有。我聽著她的數落,像小孩子一樣“哇”一聲就哭了,嚇得她不敢再多說,反倒一個勁勸我不要太自責。然而,這并不是那天糟心的盡頭。晚上上網,K感覺到我郁郁寡歡,問我怎么回事。我心里實在太難受了,便將這一天的悲慘遭遇說了一遍。這是我第一次跟他提起我喜歡了四年多的N。他的反應完全出乎意料,我當時甚至懷疑坐在電腦面前的不是他本人。一向斯文有禮、善解人意的K,這次只草草安慰了我幾句,然后是肆無忌憚的調侃,最后還不停地八卦我和N高中時的事,絲毫不顧及我當時難過的心情。我當然不會拿自己的隱私滿足他的獵奇心理,也不允許自己珍視的回憶被他當成笑料譏諷,我對他這樣的反應感到非常失望。我心里冷冷地想K又不是我什么人,沒有義務安慰我,他根本不理解我心情。但為這個跟他翻臉未免顯得我小氣。我當時正好看到一篇關于抵制日貨的愛國熱帖,覺得不錯便給K轉發過去,當是換個話題。誰知他看了之后特別不以為然,我們為此爭論了幾句,但氣氛和平時不太一樣,相當詭異。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說感覺有點痛苦,我問他怎么了,他說吃多了難受,又說像是被什么捅了一刀,然后就不再理我了。可我剛說下線,他的頭像立馬就暗了,好像和我比賽誰下得快似的。我當時覺得簡直莫名其、無理取鬧啊!老娘這一天難道還不夠心力交瘁,你抽風犯病就不能另外挑個好日子嗎!?
這是我和K第一次鬧別扭,冷戰幾天后就和好了。現在回想起來,K聽到我提起N時的感覺,跟我看到N被別的女生挽著時的感覺,或許有點相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