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收拾干凈房子了之后忍不住感嘆老媽怎么會有這么土豪的朋友，連在這邊的房子都可以買得這么大的。

　　“……你不要搞得亂七八糟的在人家家里喔，我那朋友講她小孩可能明天回去一下，你注意一點。”

　　“誒媽，她那小孩也是上大學啦？什么專業哦？”

　　“沒問過呢。”

　　“那是男是女？”

　　“不清楚喔這個……人家家里教養好的，不用憂的。”

　　小綠本來一邊吃住飯一邊跟媽媽聊天，此時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有沒搞錯啊阿媽，你女兒要是跟一個男的住一個房子里你不憂的啊？！”

　　小綠聽到媽媽在那頭明顯躊躇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說什么。現在小綠也不知道說什么了，一下子就真怕媽媽擔心，于是就講笑：“那你那個朋友是靚女沒有？嫁到外地去的老公帥不帥？說不定如果是兒子的話模樣也生得靚喔，到時候媽你就真的不用憂了，我肯定拐走當男朋友了哈哈哈哈哈。”

　　媽媽于是也笑了，還有點不好意思，“這個妞……”

　　小綠一想就知道媽媽這個朋友肯定又是交那種半生不熟的人做朋友，絕對是，不然連人家生什么小孩都不知道。唉，老媽啊，愛慕虛榮，總是喜歡交這種說出去好聽的朋友，實際上大家的生活互不交集，真是不累的嗎？小綠都有點心疼自己老媽了。

　　母女二人又閑說幾句，掛了電話之后小綠就開始細細觀察這個房子，想找出一點點之前人住過的痕跡。不過這個房子實在是干凈得狠，小綠轉念又覺得，能收拾得這么干凈明亮感覺出來的人，應該也是比較干凈那一類吧？惴惴不安就去睡覺了。

　　這天小綠中午下課，就跑去物理學院了。她昨天想了好久才想到用“想看看物理實驗室”這個借口來找堯。

　　堯是小綠喜歡了兩年的男生，高中的時候就很沖動地表白了。但是堯一直都不愿意談戀愛，或者只是并不喜歡小綠，所以兩個人一直只是普通朋友關系。堯很聰明，小綠拼死拼活才跟他上了同一個大學，被調劑到了計算機專業。

　　四月份已經有了太陽，小綠很聽媽媽的話，不要急著穿短袖，所以站在物理學院樓下穿著襯衫，真的讓她覺得有點熱到窒息。小綠知道堯今天做的是邁克爾遜干涉的實驗，說好了會中午下課的時候下來帶她去看看的，到現在還不見人。

　　因為天氣熱，小綠有點不耐煩了，用手當扇子扇了一陣，眉頭微微皺著。

　　這時她看到一個身穿白色大褂的男生從略顯冷清的樓道上走下來，小綠于是忍不住上前攔了一下想問大一做邁克爾遜干涉的實驗教室在哪里。

　　一攔，小綠才看清楚眼前的男生長得好帥啊，那種俊朗清秀，眉眼干凈，眼中有淡淡的疏離的感覺，渾身上下稍微充斥著一股理科生的不易親近的味道。

　　以小綠的身高，艱難地抬頭上看才對得上眼前男生的眼睛，觸目心動——這是女生面對一個帥哥的正常反應。腦中一識別出“帥哥”二字，小綠立刻把眼中的不耐煩都散得干干凈凈，笑著問：“同學你好，我想問下邁克爾遜干涉的實驗室在哪？我來找朋友的。”

　　“五樓，門口有牌子。”

　　說完抽身離去了。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剩下小綠一個人有點尷尬地揚了揚頭，忽然覺得明白為什么堯只愿意跟自己做朋友了。

　　說長相吧，她不是特別漂亮，也不是特別丑，一般般點；說身高吧，她不是特別矮得嬌小可人，也不是高得擁有逆天大長腿，也一般般吧中等；說身材吧，她不是性感動人前凸后翹，也不是瘦得令人疼惜很有骨感，就一般般不會引起注意那種；說腦子吧，她不是傻得可愛經常被捉弄，也不是聰明到學習游刃有余令人心生畏懼那種，也是一般般聰明，不上不下。

　　堯喜歡看動漫，動漫里那些女孩哪個不是有一個令人深刻的特質，才吸引到男主？一個處處在生活中不見出彩的人，怪不得只能苦苦追著堯的背影。

　　小綠的臉忽然就冷下來了，她想干脆就不去了，你不來我干嘛要低人一等還去找你。不過想是這樣想，腳步還是很卑微地走上了樓梯。

　　“你看我為了給你們解釋清楚，流了多少汗，你們再不懂真的是對不起我了。”小綠在門外聽到堯的聲音，還有幾個女生在笑。

　　走近了再看過去，看到實驗室里還有堯和幾個女生，堯在草稿紙上寫著什么，幾個女生在圍著看。可能是實驗有不懂的問題，所以下課留下來在問堯——堯在高中就不缺人問問題，學霸來的。

　　小綠早就習慣堯的身邊總是被各種各樣的人圍繞，無論是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他從來不缺自己這種喜歡他的人在身邊。小綠因為和他家住得近，總是認為自己能和別人有那么一點點不同，但是這個心理建設總是被打破。

　　算了，小綠默默地對自己說，算了。她轉身下了樓，悄無聲息，也面無表情。

　　小綠冷著臉下了樓，又遇上了剛才被她攔住問路的男生，看起來好像手里多了一沓紙。小綠無心研究，但是經過那男生身邊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從眼角掃了一眼過去。

　　說起來小綠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個習慣，任何文字材料經過她身邊，她都會像有強迫癥一樣一定要看過，大概知道是什么東西。但是其實小綠并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她就是一定要看一眼，然后就忘了，就像是潛意識里尋找什么東西。如果沒有看到就會覺得自己是漏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東西一樣的感覺。

　　哼，意識到自己這個習慣的時候，小綠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普通就算了，還有病，裝得好像自己有什么特異功能一樣。

　　顧未易和小綠擦身而過，顧未易對這個女生還稍稍有點記憶，經過的時候看了一眼那張因為沒有笑容而看起來有點孤僻陰騭的臉，跟剛才那張因為帶笑才有點點柔和的臉截然不同。

　　顧未易不知道為什么，在經過邁克爾遜干涉實驗室的時候自己會看了一眼里面的情況。他看到幾個女生圍坐在一個男生身邊，他腳步頓了一下，嘴角自然地帶了一絲輕蔑的笑，一下明了怎么回事，搖了搖頭離開了。

　　星期六，小綠早上起來一照鏡子，感覺自己今天皮膚狀態不錯，覺得自己又可以去勾引堯了，于是起來高高興興地給堯發了微信：“我們等下一起吃飯吧！”更令人激動的是，堯還回復了：“可以。”小綠瞬間笑得像花兒一樣，化了個妝，穿了件紅色的短袖配黑色的背帶褲，滿意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出門了。心情好，氣色不錯，再不漂亮也會讓見到的人感覺到舒服。

　　小綠熟門熟路地來到物理樓，他說他在實驗室，于是小綠就直接上了五樓，看到了站在實驗室門口的堯，高興地就在樓道里喊他：“堯哥！”堯轉頭看過來，馬上就跑過來了。小綠正在驚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堯這么主動？下一秒她就明白了，她身后走出來一個男生，堯正是跑向他那里。

　　小綠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抱著雙臂斜站在走廊，聽他們兩個說話。

　　“顧未易，黃老師今天要收示波器使用實驗的報告了嗎？”

　　“是，不過還有楊副主任說先把半導體電光光電器件特性測量做完，明天實驗室被材料學院借了……”

　　小綠聽聲音感覺熟悉，悄悄側頭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人——這個身形不會被認錯的，是那天小綠問路的男生，原來叫顧未易。哇，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堯好像這時候才發現小綠的存在，微微吃驚的樣子，那個叫顧未易的男生也回頭看向小綠。

　　堯好像有點尷尬似的，他說：“我可能還要先做兩個實驗，你先去吃飯吧，等下我自己吃可以了。”

　　小綠怎么舍得今天的妝就這樣浪費掉，她馬上說：“不要緊，我……我們實驗課也快做這兩個實驗了，我想看看。”

　　“這……不好吧。”堯好像不太高興。小綠一聽他這也要拒絕，心生不耐，又開始覺得自己卑微了，掩飾地轉頭看向走廊窗外，不太想說話地就要離開。

　　“那進來吧，反正看過了到自己做的時候不會還是不會。”顧未易像是不太在乎地說道。堯眨了眨眼睛，眉毛微微揚了一下，有點吃驚。小綠一愣，奇怪地看向顧未易，后者已經走進實驗室了。小綠于是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對堯笑笑，也一起進去了。

　　說實在的，小綠沒有預習過這兩個實驗，真的看得有點無聊，不太搞得懂。反倒是實驗室里的空調讓她有點受不了，太冷了，自己又不像他們至少穿有個白大褂。小綠坐在椅子上，有點手足無措，冷到連手機都玩不了了。一冷自己就想流鼻涕——小綠有鼻炎。她吸了幾下鼻子，感覺在安靜的實驗室里顯得特別突兀，又不好意思了，于是她說：“我去外面等吧。”匆匆離開了這個冰柜一樣的實驗室。

　　唉，最尷尬就是這種時候了，你在外面等，又不是看實驗，等下去到什么時候？顯得自己真的好不要臉，死命追住人家；不等了吧，難得今天化了妝呢，好好的心情又沒了。

　　自從喜歡上堯，小綠覺得自己的卑微，狼狽都一點不剩的全部暴露在堯面前，果然是感情中誰先認真，誰就會受傷。小綠就一直在喜歡堯的驚喜心情和感覺到自己的卑微的低落心情中起起伏伏，換誰都會累。就像上次自己對自己說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但是這么久了，小綠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已經把“喜歡堯”這件事當成了習慣，習慣了卑微，習慣了失望，習慣了受傷。

　　這是一件令自己看不起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