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驅車返回,快接近林峰所住小區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八點鐘了。
“峰哥,晚上想吃什么,我來做!”明明說著,笑著拍了拍林峰的胳膊。“陪了我一天,好好犒勞一下你。”
林峰瞧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無語地瞟了明明一眼:“都這個點了,等你做出飯來,我早就餓的前心貼后背了。”
“哈哈,峰哥,你是在埋怨我回來的晚吧?”
“好啦好啦,還是在外面吃吧。我帶你去一家不錯的店,就在這附近。”
“可以啊。”明明點點頭。“不過說好了,我請客喲。”
“哼,當然得你請客了,想什么呢……”林峰撇了撇嘴。
“切——”
拐過一個街角,林峰便在離小區不遠的路邊停好了車。兩人下車,走進了那家掛有“老梅鐵板燒”牌匾的館子。
一鉆進店內,溫暖氣氛一瞬間就包裹住了兩人。相比起外面的寒冷,這里面倒是顯得格外溫馨和安逸。
此時店里正是上客的時候,里面已經滿滿當當地坐滿了就餐的客人。他們三三兩兩坐著,正有說有笑的喝著酒吃著菜聊著天,愜意的不得了。有些客人和林峰熟識,看到他進來,便沖他打了個招呼。
林峰是這家店的常客,明明卻是第一次來,就隨意地四處打量。這家店并不大,因為面積有限,店里只擺了不到十張桌子,桌子板凳都是厚實的實木做的,墻和天花板也用了大量的實木做裝潢,讓整個店面看起來古樸而又不失格調。飯菜騰騰的熱氣在天花板下方漂浮游走,空氣中散發著談談的煙酒味,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在店中央,也就是正沖著店門的位置,是一個用三面吧臺圍起的半開放式廚房工作間,里面站著一個圓臉的中年漢子,身他圍著一條有點掉色的藍色圍裙,正低頭在面前一塊鐵板上忙活著。
此人便是這家店的老板,老梅。
“老梅。”林峰沖老梅擺擺手,打了聲招呼。
老梅抬起頭,見是林峰,粗短的眉間綻放出笑容:“是峰子啊,可是有一陣子沒來了。”
說著,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打算給新來的這兩位客人找個合適的位置。看了一圈,只有自己左手邊的吧臺邊,還空著兩個座。
“坐這兒吧。”老梅指了指那兩個位置,說。
兩人剛剛坐好,老梅已經麻利地備好兩杯檸檬水,放到兩人面前。
“謝謝。”明明點頭一笑,端起檸檬水小啜一口。
老梅姓梅,至于大名,林峰也不清楚。他以前聽一些食客講過,老梅年輕的時候是周圍街上的混混,天天打架斗毆,啥正事不干,混到了快四十了還是一事無成。最后還是因為和別人打架傷到了腿,直到現在走路還有點不利索,才決定不再混了。再后來,他開了這家店,好歹做起了正經營生。現在的他身材微胖,長相和善,除了嘴角那道足有三厘米長的疤之外,已經沒有了當年那個混混的影子。
此時老梅正站在鐵板前,做著一份客人剛剛點過的牛肉炒飯。
“這個位置好,還可以看著老板做飯!”明明雙手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盯瞧著老梅手上上下翻飛的鐵鏟。
“怎么,姑娘也喜歡做飯?”見明明感興趣,老梅笑著問。
“嗯。”明明微笑著,點了點頭。“峰哥還嘗過我的手藝呢。是吧,峰哥。”
“是啊,確實很不錯。”林峰點點頭,一邊從吧臺上拿過菜單,遞給明明。“看看,想吃什么,讓老梅給你做。”
逛了一整天的街,明明也真的有點餓了,高興地接過菜單,翻看了起來。
“峰子,是女朋友吧?”老梅頭也不抬,笑著問。
林峰正準備否認,明明卻搶先笑著沖老梅擺擺手,打了個招呼。
“梅老板好,我叫明明。”
被誤會成別人的女朋友竟然不反駁,這不禁讓林峰有點無奈。他只得自己來澄清:“老梅,你可別瞎說,我們只是室友。說起來……我還算是她的房東。”
“啊?”老梅有點詫異,“不是女朋友?”
“當然不是。”
“怪不得,我還有點納悶呢,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會看上你小子……”
林峰一口水喝到一半,差點噴了出來。“老梅,幾天沒見,嘴變得更損了啊。信不信,我以后再也不來了。”
“嘿嘿……”老梅壞笑幾聲,問道:“怎么樣,明明姑娘,決定好想吃什么了嗎?”
“選好啦!”明明把勾好的菜單遞給老梅,期待的搓著手。“辛苦老板咯!”
等待飯菜上桌的功夫,林峰無所事事的打量著四周的食客,顯得百無聊賴。明明則靜靜待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看著老梅做飯。見老梅手里的兩把鏟子如同變魔術一般上下翻飛,明明驚嘆不已。
見明明聚精會神的樣子,林峰暗自好笑。他不能理解,竟然有人會愛好做飯,這還真的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很快,一道香煎黃花魚就端到了兩人面前。一塊遞到兩人桌上的,還有兩瓶啤酒和兩只玻璃酒杯。
“趁熱吃,下個菜馬上就好!”老梅說完,又馬不停蹄地忙碌起來。
林峰起開兩瓶酒,倒滿了兩個杯子。
“峰哥,我敬你一杯!”明明先端起酒杯,“謝謝你今天陪我,辛苦啦。”
說完,明明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慢點喝,可就這么一瓶。”林峰笑道,也喝干了剛倒滿的杯子。
“不怕啊,”明明說著,晃晃手中的空杯。“可別小看我,我可是千杯不醉呢!”
“切。真的?”
“當然了。”
“看不出來。”
“人不可貌相哦……”
這邊正開懷暢飲著,門外這時走進來一個大學生模樣的人。他左顧右瞧想找位置,突然看見了坐在吧臺附近的林峰,便笑著走過來,靠著他坐下。
“峰哥,好久不見!”那人笑著,拍了一下林峰的肩膀。
林峰轉頭定睛一看,也笑了起來。“好久不見。一塊兒坐。”
來人名叫阿亮,同樣是老梅這家店的常客,是附近的著名學府——C大會計專業的高材生。他也是這家店的常客,最喜歡的是老梅做的一口羊排,隔三岔五便來店里打打牙祭,逐漸就和林峰熟了。因為今年臨近畢業,學業上比較忙,所以這段時間他只是偶爾找個周末的晚上過來,看來今天也是準備來這里解解饞了。
“梅老板好!”阿亮沖老梅打著招呼。
“好。”老梅笑著點了點頭,也在阿亮桌前放上一杯檸檬水。
“怎么樣,快畢業了吧?”介紹明明和阿亮相互認識后,林峰便找了個話題問他。
“哎呀,最近確實忙的要死。”阿亮笑起來有些靦腆,“現在是在跟著導師研究課題,都是研究關于企業的會計制度之類的,無聊的很。峰哥你也知道,我的長項本來是會計實務,對于制度可是沒太有興趣……”
作為典型的書呆子,阿亮對于自己的專業簡直到了癡迷的程度,只要一開始這個話題,就會說起個沒完沒了。果然,阿亮打開了話匣子,一發不可收拾,開始像唐僧一樣侃侃而談起來。
林峰當然不可能理解,為什么有人會對那些枯燥的會計制度感興趣,正如他不理解為什么有人會喜歡做飯一樣。不過他對于阿亮這個可愛的書呆子早已經見怪不怪。
于是,接下來足有一個小時,林峰明明兩人只能聽著阿亮滔滔不絕地講著會計知識方面的問題,那感覺像聽天書,但阿亮語速太快,兩人甚至找不到插嘴的機會,來岔開話題。
林峰對阿亮早已經習以為常,最佩服的一點,就是他能一本正經的扯著別人聽不懂的話題,還能扯起來沒完,絲毫不在意聽眾的感受。
這在林峰看來,絕對是一種能力。
林峰暗自覺得好笑,偷偷看看身旁的明明,她一直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假裝專注的聽著阿亮胡謅八扯。但看得出來,她對于眼前這個書呆子的執拗同樣也是嘆為觀止。
阿亮的出現,把兩人吃飯的時間給大大延長了。等兩人和老梅、阿亮道過別離開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
因為兩人都喝了酒,而小區又近在咫尺,兩人遂決定先把車放在路邊步行回家,車上的東西明天再說。
“今天真的挺有趣。”明明邊走,邊笑道,“那個阿亮,真的好可愛!”
“他平常就能聊,全是自己的專業,也不在乎別人聽不聽得懂。”林峰也是無奈地笑笑,“今天碰上你這么個大美女,他更想賣力的表演一番了。”
“峰哥,挺會說話嘛,嘴像是抹了蜜。”明明贊許地看了林峰一眼,捅了捅林峰的胳膊。“是不是很擅長討女孩子歡心呀?”
“有嗎?”林峰顯得漫不經心。
“切,還不承認……”
兩人有說有笑慢悠悠走著,不一會便回到了家。因為夜已深,加上又在外面逛了整整一天,兩人都已經疲憊至極。
“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明明點點頭。“嗯,我也有點困了。晚安!”
兩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這一天可真是夠充實的……
林峰關上房門,一陣倦意隨即從黑暗中襲上身來,他重重躺倒在床上,連衣服都懶得脫,便迷迷糊糊沉入了夢鄉。
——
一片恍惚中,林峰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廳當中。他身上穿著一套筆挺的西裝,這件西裝是他剛來到C市的時候特意訂做的,他只在重要的場合穿過,加上今天,也只穿了三次。
而今天,當然也是重要的場合。
他抬眼打量著四周,大廳里已經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每個人都穿著正式,臉上掛著祝福的笑容,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大廳中央的方向,似乎在等待某個重要時刻的到來。
四周圍響起了音樂聲,林峰知道這首歌,是A妹的《dangerous women》。陸小晚是A妹的粉絲,同時也非常喜歡這首歌。
大廳中央的禮臺上,站著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男子。他看起來文質彬彬、英武灑脫,周身似乎發著白光,簡直就是所有女孩心目中,白馬王子的標準形象。
那男子左右四顧,終于在人群中尋到了林峰。他笑著走下臺,迎面朝林峰走了過來。
“弟弟,原來你在這里。”林海走到林峰面前,沖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林峰疑惑地點了點頭,卻并未說話。
“你是我見過的最帥的伴郎。”林海上下打量著林峰,贊許的說道。“過去吧,婚禮馬上就要開始,就等你了。”
林峰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機械地跟在林海身后,邁步朝大廳中央的禮臺走去。很快,那個穿著潔白婚紗的美麗倩影酒進入他的眼簾。
“你,你是……”林峰僵立在那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小晚?”
“你好,小峰。”穿著婚紗的陸小晚嫣然一笑。
“你怎么在這里?”林峰問。他感到喉嚨有些發干,像被一團干澀的棉花堵住了一般。
“我當然得在這里了。”陸小晚提了提身上潔白無暇的紗裙,“我是新娘子呀。”
“什么!?”
林峰大聲叫了出來,臺下的賓客被嚇了一跳,忍不住朝他看過來,指指點點。
“很吃驚嗎?”陸小晚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很模糊,卻又很真實。
“吃驚?”林峰沉下臉,表情開始扭曲,顯得氣急敗壞。“是你太胡鬧!”
“沒人胡鬧。”
林峰變得怒不可遏,面目猙獰。“……簡直荒謬!”
“你這么覺得嗎?”陸小晚冷笑起來。“我是林海的妻子,你不記得了嗎?是你,把我拱手送給了他……”
“是啊,弟弟。”林海在一旁附和著,臉上還掛著那惱人的笑。“她是我的妻子。”
“別再說了!”林峰粗暴地打斷他,對陸小晚說:“你跟我走!”
說完,他不由分說,一把扯過陸小晚的手。
“放開我!”陸小晚吃了一驚,開始試著掙扎,但是沒有成功。林峰的手像是一把鐵鉗,死死攥住她纖細的手腕,毫無憐香惜玉的意思。
“林峰!”陸小晚責怪道,“你弄疼我了!”
林峰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的拽著陸小晚,朝大廳的門口走去。
這番情景讓周圍的賓客始料未及,大家開始紛紛竊語,原本安靜的大廳里漸漸躁動了起來,神圣莊嚴的氣氛一瞬間蕩然無存。
“林峰,你想干什么?給我回來!”林峰聽到身后傳來了林海充滿怒氣的聲音。
林峰并不打算理會林海,他不打算理會任何人。他加快腳步,拉著陸小晚沖出大廳門外。瞬間,兩人便隱沒于外面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之中。
“峰哥,你弄疼我了!”身后,一個女孩的聲音嗔怒道。
林峰一愣,他覺得有點不對勁,遂停下腳步,困惑地轉過頭。
“明明?”林峰一臉難以置信。“怎么是你?”
“什么怎么是我?”明明皺著眉,一邊趁機把自己的手腕從林峰手里抽出來,一邊不滿的責怪道,“你好粗暴,我的手都快被你拽斷啦!”
林峰也顧不上去向明明解釋,向著后面追出幾步,大聲喊道:“陸小晚!”
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連剛剛邁出的大門也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當然沒人會回應他。
他感到匪夷所思。再次回過頭去的時候,卻發現明明也不見了。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只剩下了他一個人,身單影只地站在原地。天地之間除了他,就剩下了一片無盡的白。
“陸小晚!!”林峰再次聲嘶力竭,對著四周死寂一般的白,大聲喊道。
“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