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芒種
“細雨燕低飛﹐栽秧布谷催。耕田牛戲水,犁地驢揚灰。錦繡春風織,佳禾雨露肥。炊煙薄暮起,落日送人歸。”此刻的故鄉定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勤勞的布依人在大地上拉開了耕種的序幕。
每年的三月三過后,故鄉的農人們便開始新一輪的泡稻種﹑撒秧苗了。在我上小學的時候,記得那時的谷種是從上一年收獲較好的稻谷里挑選出來的。記憶中,谷雨季節前夕,母親便將上年留下的稻谷種拿出來放于水桶里浸泡﹐待到谷種全部滲入清水后,顆粒飽滿的谷種會下沉,空癟的谷種則浮在水面上,母親細心地用小木棍將它趕去﹐剩下飽滿的谷種﹐再倒放到干凈沒有油漬的臉盆里﹐每天澆上幾次清水等待谷種發芽。
在等待谷種發芽的時日里,父母親會把早已選好的一塊土地重新松土,澆水,撒下少量肥料,使整塊土壤充分吸收水分和肥料的營養。通常選擇育苗的一塊田地必須是陽光充足,水份飽和的地方為最佳。整理出來的育苗田地為長方形,像一個濃縮版的文具盒,四周有引水灌溉的溝渠,等谷種發芽長到2至3厘米后,便將谷種輕輕地分散開來,撒在這塊田地里,然后再谷種上覆蓋一層薄薄的土壤,最后在周圍用竹片繃好,整個形狀像字符“∩”的拱門,再蓋上一層薄膜,有助于整塊土壤保持著一定的恒溫,有利于谷種健康成長。
隨著科技的發展進步,祖國漸漸繁榮昌盛,農業得到大力發展。經過科學家們長期以來的不懈努力,研究出各種優質的谷種,其中貢獻最為突出的“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先生,這也是華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了。現在的谷種只需要購買即可,不用再從去年的稻谷里挑選出來,最近幾年,更是由當地政府部門組織發放優質的品種,他們分析過當地的土壤成分,陽光和水份等因素,結合各地區的自然條件,發放更適合當地種植的谷種。
谷雨時節,故鄉的房前屋后,青草水洼,池塘邊上,處處蛙聲一片。進入立夏之后,梅雨季節便悄然而至,此時﹐培育的秧苗茁壯成長,對于農人而言,又到了打田載秧的時節。
我想,只要是一位耕者,心田或許永遠是播種的季節,也會永遠守望著那一季的豐碩果實。盡管四季更迭,他們眼前有春的播種喜悅,也有秋天樹葉飄零落下的憂傷,每一季總是無聲的輪回,然而時間越長,季節里曾經歷的舊事就越發的清晰。
總會有跨度想起收獲時剛剛刨出來的紅薯,紫微微的散發著泥土的芳香。在那秋風刮起的田野,拔上幾棵毛豆,掰下幾穗玉米,挖出些許花生,在避風的地方用柴火熏烤,瞬間就會散發出醉人的清香。然后,跑到柿樹下摘下幾個紅的透亮的柿子下肚,甚至退回四五月份前后,經常可以看到一群放牛娃爬到山間桑樹林里,摘下一手心烏黑的蠶萢(桑葚)、黃萢,美美品嘗,一頓真正的“野餐”就這樣過去了。
后來,在進入新的學習領域,來到陌生的城市,每逢谷雨時節、梅雨季節,甚至各種節氣的到來,都會在遙遠的地方張望,總想從空氣中嗅出家鄉泥土的味道,小伙伴們的打鬧嬉戲,田間地角這樣那樣的芒種景象。
有一次跟室友們閑聊,談論起故鄉耕種的情形,總覺得他們用羨慕和好奇的眼光死盯著我,我能理解他們出生在城市中的生活,童年的他們都在上著各種補習班,學著各種特長或愛好,自然跟農村截然不同,有的還是獨生子女。于是我不加思索的講述著故鄉耕種的故事,我的童年,我穿過母親親手縫制的布鞋,我跟隨父親一起“打田”,我帶妹妹上山摘野果,在那一段歲月里,他們陪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節氣,走過了一程又一程的路,那一幕幕曾經伴我遠行的記憶,一筆筆,一刀刀,早已鐫刻在我生命的靈魂里。
有些時候,心底那些寂寞的滋長,會讓詩畫般田園景致都消匿于無際的時光里,并且一旦失去,就再也尋不回。于是,在失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為什么會有“夢里落花知多少”的感嘆,可不可以有一場夢,不要讓我醒的那么早,因為,我怕,我怕把一切都忘掉。那些年的時光,那些年的記憶,多么的真實美好,如果可以,我愿永遠沉醉于播種到收獲的時光,不愿醒來,我愿像父母親那樣執手相盼,一地心語,便是歲月最深的感動。
然而,這雨水頻繁的季節里,總會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耕種場景,父母忙碌的身影;雨水打落飄零的葉子,流年里的往事,還有記憶里的親情。在漸漸老去的時光里,浸潤著每一個鮮活的生命,讓我們遠離了絲絲縷縷的悵然,懷念過往。

林間書童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